蔣慕淵讓她們打理園子抵房錢,這筆賬本身就不平,可他的意思其實在他處,一來說明此番交易,讓她不用覺得虧欠良多,二來也不要她們多想,他幫她們,原本就想有算計過回報。
賈家大娘還說爺們細心,可顧雲錦要說,蔣慕淵這是再細心也沒有了。
她認真點頭,應下了。
兩人站在窗邊,外頭的動靜明顯許多。
夏日的夜晚,蟲鳴陣陣,往日聽著煩躁,今日入耳,卻覺得清涼。
蔣慕淵抱著胳膊,打量牆上掛著的字畫,顧雲錦卻一瞬不瞬看著他的手。
她注意到了,蔣慕淵抱著右臂的左手輕輕揉搓著肘關節,動作幅度不大,力道也小,說不上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
顧雲錦記得,那日聽風提起過蔣慕淵的右手似是傷著了。
“小公爺,”顧雲錦輕聲開口,帶著幾分關切問道,“是不是那夜救火,右胳膊傷著了還沒有大好?”
蔣慕淵轉頭看她,又垂眸看向自己的右手,再抬起頭來時,眸底帶著些訝異:“怎麼這麼問?”
顧雲錦抿了抿唇,道:“那天聽風說的,說你總抱著胳膊,擔心是救火時用過了勁兒就不舒服,有叫大夫瞧嗎?”
仿若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蔣慕淵的眼中的情緒一閃而過,快得顧雲錦還沒有琢磨出來就已經消失了。
蔣慕淵依舊帶著笑,道:“無妨,是舊傷,與那日救火無關。”
顧雲錦應了聲,蔣慕淵從小習武,又跟著寧國公上過戰場,這兩年也沒少替聖上在各處奔波,有舊傷也是尋常的。
眼下起碼從表麵上看不出來,可顧雲錦是知道的,十年後,蔣慕淵的臉上甚至都帶了傷,從左邊眼角到顴骨,極細,卻也叫人心驚膽顫的。
這要是再偏上幾分,可不就是傷到眼睛了嗎。
屋裡的光亮暗了些,顧雲錦拿著剪子撥了撥燈芯,油燈又亮了點兒。
蔣慕淵看著她動作,此刻胡同裡打更的聲音傳了來,他才驚覺時辰已晚。
“我要走了。”蔣慕淵低聲道。
顧雲錦一時沒聽清,轉身怔了會兒,才明白他說了什麼。
這般反應,叫蔣慕淵不禁輕笑出聲。
他壓著步子往外頭走,柔聲道:“我讓人尋尋石瑛下落,免得她再動歪心思,你隻管放心就好。”
說完了,又擔心顧雲錦重新陷入之前低落的情緒裡,蔣慕淵便問她:“上回打那楊昔豫,出氣了嗎?”
顧雲錦撲哧笑了。
她應了壽安郡主要親自向蔣慕淵道謝的,隻是前回胡同起火,暈頭轉向間就忘了。
這會兒問及,顧雲錦含笑望著蔣慕淵,應道:“出氣了,狠狠的出氣了。”
姑娘家毫無防備的說著話,眼神明亮。
幾乎是下意識的,蔣慕淵想揉揉顧雲錦的腦袋,手伸到半途才想起不對來,趕緊收回,以手作拳清了清嗓子,沒有露出端倪。
動作止住了,笑容卻漫在眉梢眼角,他道:“出氣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