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顧雲錦前回洋洋灑灑說了一堆事情的信箋,蔣慕淵的信簡潔許多。
他提了幾句兩湖水情,就問起了那書局話本的進展。
人在兩湖,整日裡忙碌,抬頭低頭皆是大小官員,對他這個年輕的皇親國戚有防備、有討好、有試探、有疏離,卻不可能有交心的。
偶爾空閒下來,想尋個說話的人解個悶,除了親隨之外,也尋不到旁的人了。
這種時候,顧雲錦說過的話本無疑是最好的消遣了。
隻是,蔣慕淵在府衙住著,桌上不好累起來話本冊子,叫底下官員見了,還不知道要說什麼話呢。
上回顧雲錦的回信給他解了乏,這次便繼續寫信來,讓顧雲錦把後續的劇情寫給他。
顧雲錦捧著信紙,讀到這兒,不禁啞然失笑。
那位一生戎馬,數年如一日守著江山的寧國公,竟也有想聽故事的時候,可再一想,蔣慕淵如今還是十六七歲的小公爺,並非十年後的寧國公,幾次相遇,他的笑容,他的情緒,也和嶺北道觀之中為戰事一路奔波的蔣慕淵不同。
大抵是認得十年後的他,才覺得十年前的這個人,如此親切吧。
顧雲錦想著,不止把最新的話本寫下來,還要再尋幾個書局出的舊故事,一並寫了給他送去。
她一麵回憶著哪些故事有趣,一麵往下看。
一頁完了,撚紙放下,而下一頁上,她一眼掃到了末尾的那一句話,腦海裡所有的心思霎時間都空了。
蔣慕淵寫他收到了那幅畫,他順著她的筆觸,一筆一筆看她畫的瓊宮,終是感慨“哪怕同一個月亮,我看到的月光不及你眼中的十分之一”。
目光凝在這一句話上,久久移不開視線,半晌,才突得憶起那日的對白來。
僅僅數字,意味深長。
顧雲錦讀到的是他對京城的思念,中秋夜裡無法與家人團聚,對蔣慕淵而言,到底是遺憾的吧……
哪怕她畫下了月光,終究不及他親眼所見。
這河山,實在太大了,不同的,又何止是京城與荊州呢。
昨日郊外騎馬,顧雲錦就聽顧雲宴提起過,這個時節,京城還是秋風颯颯,未及深秋蕭瑟,但北地應當已經落雪了。
大雪漫舞,天寒地凍的,連關外的韃子都歇了勁兒,不再騷擾邊境,冬日幾乎可以說,是邊關一年裡難得的太平時候。
可北地的冬天並不好過的,委實太冷了。
顧雲宴以為顧雲錦離開北地時年紀不大,記不得那兒的冬日,就說得詳細了一些,可顧雲錦其實是知道的,她的上一個初冬是在嶺北度過的。
算起來,也是這樣的月份,嶺北的初雪就落下來了。
雪將將停了時,她去了白雲觀,遇見的便是現在給她寫信的人。
這一睜眼一閉眼,兩世的變化,實在叫人感慨萬千。
垂著眸子,顧雲錦不禁想著,那兩湖的事兒何時能了?蔣慕淵何時能回京城裡來?今日見壽安,哪怕小姑娘笑容依舊,可說到兄長時神色之間依舊透出思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