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令意越發怔了,她依言低頭看手中文章,隻覺得那冊子沉甸甸的。
所有的文字她都認得,但這文章的意思,她一時半會兒又轉不過彎兒來,如此囫圇吞棗般讀了一篇,整個人才平靜下來。
而後,她彎著眼睛就笑了。
紀致誠這人怎麼這樣呀!上門提親時送來的是文章,這回私下裡單獨見她,送來的還是文章。
他是恨不能時時刻刻告訴她,他沒有揮霍光陰,他有在腳踏實地地念書,他很認真地對待學問對待她。
其中心意,徐令意很明白,好笑之餘,更多的也是感動。
“紀公子把我當私塾先生了?進步了有誇讚,寫得不好拿尺子打手嗎?”徐令意與他玩笑道。
紀致誠也笑了,他伸出手攤著掌心,道:“你自管看文章,手心在這兒,由你打。”
見他反過頭來笑話她,徐令意輕哼了聲,當即把那冊子又卷了起來,對著紀致誠的掌心輕輕一拍,偏過頭道:“這麼厚的文章,我這會兒沒有工夫細細看,是好是壞,我回去看完了再告訴你。你既想挨打,我考你彆的。”
紀致誠自是應了。
徐硯、徐馳兩兄弟,一個在念書上有天分,一路考中,一個始終沒有開竅,也就不費心在科舉上了,踏踏實實做生意。
可兄弟兩人在對子女教養上都是用心了的。
徐家請的教習先生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徐令意不方便去聽,但她從魏遊那兒學過不少,平日裡練字時又翻來覆去地抄習經書,因而科考時的經義一科,她也通曉不少,甚至背誦起來不比學子們差。
徐令意開口問起了經義,一題接著一題。
最初紀致誠沒有反應過來,答得還有些磕絆,等他放鬆下來,這半年裡認真記憶背誦的東西就清晰起來,一一作答。
提問的徐令意對紀致誠刮目相看,她能記住是她抄寫得多,她平日裡沒有旁的事兒,所有心思都在練字上,而紀致誠不同,隻半年工夫,這人不止要背經義,還要花時間在策論上,也少不了同窗之間的交流,他能記得這麼周全,已然很不容易了。再給紀致誠一些時間,他的進步會更大。
被問的紀致誠也在心裡感歎徐令意的博學,這些問題從《周禮》、《春秋》到《論語》、《易經》,跨度極大,且都長篇論述,不算容易記憶的,但他曉得徐令意都記住了。
他試探過,在幾個用詞上稍稍一改動,徐令意的眉頭會微微緊蹙,而他立刻糾正過來,她的眉頭又會鬆開。
這一蹙一鬆的小動作,可愛極了,與那乾淨又粉嫩的指甲一樣可愛。
世人都說“紅袖添香”,紀致誠以前不解,念書時多個美嬌娘在一旁,豈不是分了心神?
這一刻,他突然有些明白了,若是徐令意在旁,袖手研墨,陪他背誦經義,助他書寫文章,即便是挑燈夜讀到三更半夜,也是極其舒心的事兒。
紀致誠這麼想的,也就這麼直接說了:“以後一道讀書好不好?”
徐令意抿著唇看他,她沒有被紀致誠的話驚到,而是忽然想到了魏氏交代她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