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實在混賬。
分明是蔣慕淵想讓府裡的廚子去趙家學手藝,借了孫恪這把大旗開道,卻反過來又損了孫恪幾句。
要是叫孫恪聽見了,肯定要跳腳。
當然,蔣慕淵是不怕叫孫恪知道的,哪怕孫恪就在跟前,他還是這般損他。
不過,這種人前人後都能打趣揶揄,不正說明他們表兄弟感情好、無猜忌嘛。
顧雲錦笑個不停,險些叫黃豆粉噎得岔氣,飲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才緩過來。
兩人半個月未見,說短不短,說長也並不長,但此刻執手而坐,卻覺得有說不完的話。
生活裡的那些瑣碎小事,也顯得生動又活潑,趣味盎然。
“烏太醫與穩婆上個月算的日子,說嫂嫂的肚子大抵在中秋前就會發作,哪裡曉得那小東西那般沉穩,這會兒還穩當著呢,”顧雲錦彎著眼睛笑,“還不知道最終會是哪一日,要鬨得人仰馬翻的。”
蔣慕淵聞言也勾了勾唇。
從前,他與顧雲齊交好,自然見過他的兒女。
先頭的那個是個小子,是顧雲錦病故前兩年出生的,顧雲齊多在軍中,吳氏要照顧病重的徐氏,又要拉扯幼兒,的確顧不上在嶺北報喜不報憂的顧雲錦。
蔣慕淵見到那哥兒時,孩子還與豐哥兒差不多歲數。
後頭的那個女兒,是楊家倒了後生下來的。
抓周那日,顧雲齊也給孩子熱鬨了一場,小丫頭一手就抓住了紅纓槍,把賓客們樂得合不攏嘴。
顧雲齊也笑,笑得眼睛眯成了縫,可醉酒後,他抹著臉歎了聲“不及我們雲錦可人”,又絮絮說顧雲錦抓周時的事兒。
其實,顧雲齊、顧雲錦兄妹差不了幾歲,顧雲錦抓周,顧雲齊一個半大小子能記得什麼?多是長大後聽人說的。
可等顧雲齊想細致地再多聽一聽時,他能打聽的人太少了。
沈嬤嬤已經不在了,北地將軍府中曾伺候過四房的老人,能記得的也隻有一兩段了。
但就是這麼一兩段,顧雲齊反反複複地拿出來品味,與他四處打聽來的顧雲錦的那十年一塊,時常與蔣慕淵說起。
而蔣慕淵也願意聽,聽多少遍都覺不夠,他短暫接觸過的顧雲錦隻是一個框架,是顧雲齊說的往事給予了血肉,讓那個留在他心中的小姑娘一點一點豐滿生動起來。
回憶故人,與陌生人相道,總是缺了些什麼,隻有彼此相關,說也好聽也罷,才會讓人念念不忘。
目光落在眼前的顧雲錦身上,蔣慕淵暗暗舒了一口氣,那些過往,其實有些沉重,遠不及此刻月光。
他想順著顧雲錦的話往下說,講沉穩的孩子應當是個哥兒,可前世與現在不同,孩子的歲數也對不上,便也就不提了。
清了清嗓子,他笑著打趣道:“要我說,明兒好,後天也好,千萬彆是現在。”
這要是趕巧發作了,不止整個四房,連長房那兒都忙碌起來,那他真是插翅也難飛了。
叫整條西林胡同看一出熱鬨,他倒是厚臉皮不怕臊,但對顧雲錦畢竟不好。
要不然,他也不用每次都小心翼翼地來,又小心翼翼地走。
好在,這翻牆相會的日子,也就再熬三個月便到頭了。
顧雲錦噗嗤笑出了聲:“可彆做那烏鴉嘴。”
蔣慕淵笑意更濃,沒有再講顧雲齊的兒子,而是講起了孫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