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的聲音不重,但這幾句話,卻份量沉沉,一下子讓看熱鬨的人都懵住了。
有品得快的,立刻就聽明白了,不由感慨楊氏這幾句話太重要了。
就像是一把尖刀,直直刺入了曲娘子和婆子之中,要把筋骨直接劃開了。
若真如卲安縣的吏官所言,曲娘子早就失去了父母兄弟,孤家寡人一個,那她參與進來,圖的肯定是銀子。
孩子保不住了,拿來做文章,可自己的命呢?
性命當頭的事兒,誰會不惜命?人都死了,圖來的銀子還給誰花去?
事情真假,曲娘子這時候的反應,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來了。
婆子也察覺到了楊氏話中的“凶狠”意圖,她死死看著曲娘子,想說“娘子莫要被她挑撥離間”,可話在嗓子眼裡轉了轉,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要是她這麼說了,不就是證明了她不是曲娘子的親信,不是長年累月伺候娘子的嗎?
不能說,又不能不說,婆子急得不得了,要不是徐家的仆婦攔著,她都要跳起來抓楊氏兩下了。
曲娘子死死咬著唇,目光在楊氏與婆子之前來回轉。
她的思緒其實並不清晰,被楊氏請來的人一步步逼到現在,她早就亂了陣腳。
再者,肚子早不發動、晚不發動,卻在此刻要落下來了,痛得她腦袋跟炸裂了似的,根本無法妥善思考。
可關乎性命,曲娘子再是無法集中思路,也漸漸想轉過來。
楊氏的話是有道理的,這群隻看熱鬨的婦人不會要她的命,可婆子不同,也許真的會……
最初商量的時候,說得自是好好的。
孩子生下來,不管生死,都送去青柳胡同。
死胎,她救不回,活的,在徐家長大肯定比跟著她這個日子過得捉襟見肘的娘強。
徐家要臉麵,滿京城的百姓都看著,就不會虧待了孩子,哪怕憋屈膈應,不用心培養孩子,但吃穿上不用愁,比她來養,好太多了。
而她自己,生下孩子之後,婆子就會安排她離開京城。
隻是,那是一切順利的情況下的安排了。
眼下,眼瞅著要被拆穿了,李道姑拿著的手印就是最好的證據,兩廂一比較,她還能說出什麼來?
要再繼續鬨下去,隻有一屍兩命了。
她死了,婆子繼續吵鬨,把她的命怪罪到李道姑頭上,罵她們偽造了證據……
曲娘子越想越心驚,她抬眸看著婆子,見對方眼神中透著凶光,她的心一下子就涼透了。
“不……”曲娘子搖著頭,嘴上一個勁兒地道,“不、不要讓她進來……不要她進來……”
有氣無力的一句話,卻如狂風驟雨,一下子吹散了遮在眾人眼前的陰霾,使得人豁然開朗起來。
邊上的百姓一時間議論紛紛,你一言我一語的,已然對婆子和曲娘子之前控訴徐硯的那些話產生了質疑。
楊氏緊緊攥著的拳頭鬆開了,但也隻是短短一瞬,又重新握緊了——眼下,還不是鬆懈的時候,罪魁禍首,還沒有拉出來呢。
曲娘子已經被婦人們抬進了客棧裡頭,要幫忙的人都一擁進去了。
客棧的東家雖然不想沾染血光,但接了曲娘子這門惹全京城關注的生意,也就做好了留地方給她生產的準備,一鍋一鍋的熱水都備上了。
楊氏此時才走到婆子跟前,垂著眼看她:“曲娘子不要你進去,她怕你害她,事情如此清楚了,你還要挺著不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