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帥印、掛帥旗,需要的是軍中的名望、是自身過硬的本事、是對戰局的了然於心,卻了哪怕一樣,不是將士們不信任主帥、對軍令質疑,便是主帥辨不清局麵,帶著眾將士白白送死。
這一些,需要累積與磨礪,也就意味著,需要時間。
曆史之中,並非沒有少年掛帥,但聖上的意思明明白白的——收複北地,他無法放心地把帥印交到幾個年輕人手中。
蔣慕淵明白聖上的考量。
北地已經是兩朝的交界了,再往南,隻有裕門關為天險,若在奪北地的過程中,不慎反被狄人突破,一旦讓他們入了裕門關,往京城便是一馬平川。
那樣的風險,聖上不敢輕易賭。
要麼和談,即便讓出北地數城鎮,也要守住裕門關;要麼有把握地殺回去,把狄人趕回草原深處,讓他們不敢進犯。
雖然,蔣慕淵不懼掛帥,從前他也做過主帥,可那畢竟是前生,不能拿出來說。
或許,他該主動立個軍令狀。
畢竟,北地的戰事一刻也拖不得。
緊緊抿了抿唇,蔣慕淵恭謹地行了一禮:“我願……”
“聖上,那老臣呢?”
蔣慕淵的話才剛剛出口,就被肅寧伯打斷了。
肅寧伯仿若是渾然沒有察覺到蔣慕淵有話要說,他直直立在龍案之前,沉聲道:“老臣這個歲數,掛帥出征,行否?”
“你又湊哪門子熱鬨?”聖上拍了拍大案,氣道,“你身上有多少舊傷,你當朕不知道嗎?大冬天的,肅寧伯,你腰腿挨得住嗎?你在京城都離不了火爐子,你再往北邊去,你想找死,朕可不想看著你去送死!”
隻論年紀,肅寧伯實在算不得老邁,相反,在同齡的將士之中,比如與差不了幾年的寧國公、成國公相比,他平素反倒是精神奕奕的那一個,人健朗、又笑口常開。
除了冬日,一到冬天,肅寧伯的日子就不好過,他從前受過寒氣,天一冷,腿腳痛得隻能咬牙站立。
今日在禦書房裡也是叫聖上賜座了的,可他太激動了,與大臣們相爭,氣得跳起來了。
一聽聖上這話,肅寧伯的熱淚翻滾而出,撲通就跪下了:“聖上,老臣這條命就是用來給朝廷守江山的,北地破城、北境陷落,臣心急如焚呐,這不是缺人手掛帥嘛!您讓臣在京裡待著,那比讓臣去北地凍著還讓老臣難捱啊!”
肅寧伯似是被聖上的關切之語給感動到了,在地上憾哭著表達心境,一副不讓他去北地領兵就哭死在禦書房裡的模樣。
一眾大臣叫他哭得麵麵相覷,與肅寧伯相熟的自是上前勸說寬慰,平日裡能言善道,此刻又實在不知道從哪裡勸起。
肅寧伯捶胸了一陣,見他身邊都圍了人,聖上坐在大案後頭看不到他的小動作,便悄悄地從人縫裡伸出了手,用力拉了拉蔣慕淵的衣服下擺。
蔣慕淵下意識地垂頭,雖然沒有看到肅寧伯給他遞眼色,但還是心領神會,拱手與聖上道:“隻因我們年輕子弟歲數不夠、閱曆不多、經驗不足而不能掛帥,要讓肅寧伯這樣為朝廷征戰了幾十年、傷病累累的老將軍上陣,實在汗顏。還請聖上給我一個機會。”
肅寧伯喚道:“老臣還能打,老臣還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