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慕淵提起茶壺,給顧雲宴添了些熱茶,道:“二伯父的傷情很奇怪,他也不該在那兒,要說有通敵之人,他可能性最大,但雲妙不可能參與其中。”
顧雲宴一怔:“為什麼如此斷言?”
“若是雲妙,她不會選在那天夜裡動手,”蔣慕淵緩緩道,“雲錦那夜夢見雲妙了,會給雲錦托夢、希望雲錦能過得好的雲妙,是不會選擇在雲錦出閣的前一天夜裡,把整個顧家拖進深淵的,雲妙舍不得。”
人的一生由日日夜夜組成,在這其中,自然也重要的、期盼的日子。
而姑娘家出閣,可以說是一輩子裡最看重的一日了,尤其是兩情相悅的婚事。
做姑娘的最後一晚,顧雲錦會歡喜、會緊張、會翻來覆去睡不著,這樣的一夜,哪怕是在數年後回憶起來,都該是甜蜜中帶著些許青澀的酸。
但是,不能夾雜痛苦。
顧雲妙那麼盼著顧雲錦好,她絕對不會願意在之後的每一年裡,在顧雲錦原本應該歡喜的這幾天中,卻因著族親的亡故而傷心。
饒是顧雲宴心情無比沉重,聽了蔣慕淵這番解釋,他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小公爺信這個?”
蔣慕淵笑了:“信啊。”
他信的,重生回來,自是信的。
笑過了,蔣慕淵收起了笑容,坐直了身子,嚴肅又認真地道:“大舅哥,今日這折子裡,我隻會報顧家傷亡,我對北地破城的任何猜想都不會提及一句。”
蔣慕淵如此“爽快”,反倒叫顧雲宴有些忐忑了。
“眼下,把狄人趕出北境才是最重要的,其他有損軍心的事情,不該攔了收複北境的路,”蔣慕淵道,“哪怕我不是顧家的姑爺,我也一樣不會寫。”
事情有輕重緩急,顧雲宴明白,眼下雖被狄人破了城池、占了隘口,但士氣正盛,若坐實了顧家通敵,士氣的損失不可估量。
顧雲宴站起身來,對蔣慕淵拱手行了一禮:“我顧家,雖有不肖子,但其餘人,對得起天地、對得起百姓,也會對得起小公爺今日的‘幫助’。”
蔣慕淵笑了笑,沒有再多說,送了顧雲宴出去,而後重新坐下,提筆寫折子。
他沒有告訴顧雲宴的是,這份所謂的“鐵證”,他不止今日不報,他以後也不會報。
士氣、民望,這是其中緣由,但最重要的是,他這輩子要好好的活下去,就不能把這樣的把柄遞到聖上手中。
顧雲錦是顧家女,顧家背上了通敵的名聲,對蔣慕淵隻是壞處,而這壞處,能讓他在麵對聖上時,毫無還手之力。
如前世一般被聖上逼到絕境?困死孤城?
那他重活一世又圖了些什麼?
不管何種理由,通敵的顧致澤已經死了,活下來的顧家子弟皆是奮勇之輩,收複北境,比清點算賬來的重要得多。
這也是蔣慕淵要袁二快馬送折子進京的原因。
北地局勢與前世截然不同,不管這是孫睿的手筆,還是其他人在作祟,他十之八九有下一步的動作。
蔣慕淵不能猜到全局,但也擔心對方會拿顧家做文章,早做防備,總好過受人掣肘之後再尋求反製的機會。
畢竟,京城與裕門關路途遙遠,很容易一步慢、步步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