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了南宮門外。
聽風站在車旁,搓了搓手,遲疑了一會兒,隔著車窗往裡頭問話:“夫人,咱們到了,您是這會兒要尋小公爺嗎?奴才去文英殿裡問一問?”
顧雲錦聽見聲音,從回憶裡回過神來,想了想,道:“小公爺這會兒忙著,你不用特特知會他,我就在這兒等著……我心裡還亂,正好理一理……”
她先前哭得太厲害了,這會兒說話還帶著鼻音。
聽風聽著,心裡忐忑,大著膽子道:“夫人,奴才說句不該說的,咱們爺平日裡心還算細,但忙碌起來也許會有疏忽的時候,他要是讓您不高興了,您千萬彆往心裡去,您慢慢跟爺說,您的話,他一準聽……”
顧雲錦輕輕笑出了聲,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的,他那麼好。”
聽風聽顧雲錦語氣,不像是在說反話,心也就落下去了。
雖不知道夫人為什麼哭了,但隻要不是憋了氣,不是對小公爺不滿意了,那準能把話說明白。
顧雲錦說她還要理一理,聽風也不打攪他,退到了一旁樹下。
車裡隻顧雲錦與念夏兩人。
念夏前幾回都沒有跟著來,今兒是叫顧雲錦一頓哭給驚著了,怕夫人情緒上來了無人勸,便也來了。
她不多話,就坐在一旁,這一路來,也看清了那把同心鎖和上頭的名字。
她認得蔣慕淵的字跡,雖然寫字與刀刻不完全一樣,但能認出來。
念夏覺得,小公爺悄悄備了這麼一把鎖,夫人該高興的,喜極而泣,也不至於哭成那樣……
好在,這會兒看著,夫人的情緒還不錯。
顧雲錦依舊靠著車窗,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在腦海裡梳理這兩年的經曆。
前世,蔣慕淵的右手傷了筋骨,在白雲觀的斷崖旁,她起初站在蔣慕淵的右手邊,他右手舉了一小會兒傘,又換到了左手,為了替她擋雪,人也挪到了她的右側。
今生,蔣慕淵一直很護著右手,北三胡同救火的那日清晨,顧雲錦都看到蔣慕淵下意識地揉著右手。
清水觀裡,他也是繞行到她的右側,執傘而立。
蔣慕淵與她說,先前受過舊傷,已經無礙了,隻是習慣成自然,才會時不時護著右手臂。
顧雲錦後來問過聽風和寒雷,小公爺的右手沒有傷過。
可見這習慣,是前世留下來的習慣吧……
兩年前的那日春日,蔣慕淵出現在徐侍郎府,不是他的一時起意,他也不曾與楊昔豫交往,彼時楊昔豫能請得動他,隻是因為蔣慕淵想來而已;
賈大娘搬進了北三胡同,並不是彼時那院子正好空著,而蔣慕淵剛巧目睹顧雲錦被推下水、好意想要幫一把,他分明是想大小事情能幫的都一塊幫;
蔣慕淵能用左手寫字,也不是他看了她的鬼畫符,意動著練了左手,而是前世右手重傷後,不敢耽誤公務,逼著自己用左手寫字、舞劍……
他能趕在蔣盧氏臨終前去探望,不是心有感悟,而是他知道太奶奶是何時走的……
其實還是有很多細節的,顧雲錦的心中也早生了疑惑,隻是一直按壓著、忍耐著,沒有蓋棺定論。
哪怕近日常常生出念頭來,也因為她的小心和謹慎,數次舉步不前。
可現在她想好了,總要有一個人先開口,那她就來做開口的這個人,尤其是在發現了這把同心鎖之後,更是堅定了她的想法。
她想知道,那天蔣慕淵把傘留給了她之後,去做了什麼,是不是又回來尋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