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人一塊摔摔打打長大,程晉之太懂程言之和程禮之了,他此刻要是回去,他那兩個哥哥,肯定會你一言、我一語,語重心長跟他講述他們兩人是多麼多麼地不容易、多麼多麼地疼愛弟弟,才做主替他向林家提親的。
程晉之清楚其中的進退,當時他去北境打仗,戰局如何,京裡全沒有底。
哥哥們會與母親商議,全是因為程晉之喜歡林琬,哪怕彼時暗地裡給林家遞口信,並無逼迫林家的意思,選擇權也一直在林家手上,但總歸,這事兒辦得不地道。
程晉之感激兄長們的用心,他不是不懂好賴,但他不想聽他們“兄友弟恭”的唱詞,即便都是真心話,最後被騙了話,被占了一堆好處的還是他。
前幾年就算了,年紀小,現在,他都是要娶媳婦的人了,長大了,還想留幾分臉呢。
臉皮子多金貴,雖說小時候給兩個哥哥騙乾淨了,如今也想撿起來。
小王爺數落了蔣慕淵幾句,又向程晉之打聽起了北境先前的戰事。
他愛聽戲、聽說書,底下茶博士和說書先生講得再仔細,也都是道聽途說、東編西湊,不像程晉之,是親身經曆的。
程晉之起先沒領會,說得粗糙,被孫恪擺手打斷了。
“細些兒,我改日好說給皇祖母聽,”孫恪道,“阿淵來去匆匆的,沒顧上跟我講,想來也沒有工夫給皇祖母講。”
程晉之恍然大悟,再一開口,講述的方式都變了。
他在京裡時沒少跟著孫恪聽說書,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講起來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兒。
孫恪聽得仔細,時不時又問上幾句,聽他講火燒山口關,聽到最後,皺了皺眉,道:“依你這說法,顧家老三功勞很大啊。”
“可不是,”程晉之說得口乾舌燥,拿酒潤了潤嗓子,“戰功折子都送到京裡了,你不知道?”
孫恪的拇指摩挲著杯沿,他當然沒有看過折子,但那場決定性的戰事是如何打的,京中自然有傳言,隻看傳言,孫恪知道有顧雲康這麼一個人,要說他功勞大,還真沒有體現出來。
這不對勁。
跟戲本似的功績,本就是世人津津樂道的,不夠精彩的都要哄抬成精彩的,本就有亮點的,又怎麼會放過?
再者,那是顧雲康,是顧家子弟,北地守將還未定下,這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筆。
如此輕描淡寫……
孫恪太了解蔣慕淵了,雖不知道內情,但他清楚,這必然是蔣慕淵的安排,有後手等在其中。
他不會主動問程晉之,如今顧雲康在做什麼,阿淵具體的計劃又是什麼,他之前在這個問題上對蔣慕淵就是點到為止,現在更不會從程晉之這裡謀答案。
孫恪隻是飲了酒,壓著聲音交代程晉之:“京裡對顧家老三的事情幾乎沒有談及,你也……”
半截話,程晉之一個激靈就明白了。
他是知道顧雲康的去處的,當然也領悟了不在京中宣揚顧雲康的原因。
“可回來的不止我,大軍都回來了,總會有人說的,雖然普通兵士知道的很少。”程晉之道。
孫恪道:“知道的少,湊出來的也不見得真,緩一陣是一陣。”
畢竟,孫睿去南陵了,路途一遠,很多事情整理起來,就隔了一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