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城又落了一夜的雨。
驛館外圍安排了不少官兵,神情嚴肅,圍了整整一圈,反倒是驛館裡頭,不見什麼動靜,瞧著是安安靜靜的。
一貨郎模樣的中年人背著他的貨物,走街串巷,從驛館外頭經過,被官兵瞪了兩眼,他一副怕官家人的樣子低下了頭,而後繞開了。
這貨郎不是彆人,正是卞大人。
說也來巧,孫璧向孫睿發難那一天,卞大人因為吃壞了肚子而在不遠處的醫館看診,並沒有和其他官員一塊在府衙辦事兒。
孫睿趕在孫璧的人手包圍府衙之前,就帶著人往城外衝去,一路快馬,他的人手倒是出去了,一眾官員被留在府衙裡大眼瞪大眼,被董之望一網打儘。
所有官員都被押回了驛館看起來,清點的時候,董之望的人也發現少了卞大人,急得要全城搜捕他。
被扣下的人手給卞大人打了掩護,說卞大人本就是孫睿的親信,卞大人先前帶著刑部官員來南陵抓老郭婆的時候,早就看穿了董之望的野心,今日孫睿和孫禛既然脫身了,卞大人必然是先行一步給他們安排去了,怎麼可能還留在城裡等著董之望抓。
董之望氣得牙癢癢的,他早就看卞大人不順眼了,抓個老郭婆,卞大人一直在給南陵找麻煩,被京官們一說,也就信了大半。
孫璧謹慎,讓人在城裡搜一搜。
可突然間起兵造反、城門口的出入又管得嚴密,已經讓百姓人心惶惶的了,再全程搜捕,怕是引得內裡矛盾不斷,因而這搜尋一事,也就走了個議程,差不多就行了。
董之望等人認得卞大人,底下官兵大部分卻記不住這一位的臉,卞大人在風聲最緊的時候,靠著這數月間在南陵城裡混出來的那點兒關係,藏在一戶人家裡頭躲過了搜尋,後幾天就喬裝成貨郎,在街上打聽消息。
卞大人膽子是大,隻要擺在眼前的,不是跟那夜山林裡一樣的明刀明槍、頃刻間就讓人掉了腦袋的,他就敢露麵。
他想得也好,其他人被扣在驛館裡,可見孫璧和董之望沒有直接殺人的打算,那他即便運氣不好被抓了,也就是關押,不會丟命,當然,他也可以老老實實地繼續躲藏到底,隻是那麼一來,他何時才能回歸京城?
把希望全壓在朝廷收複南陵上,這裡是孫璧的老家,不是接壤的村鎮,誰知道會打上多少年,他在京裡的妻兒還不愁死啊。
卞大人就盼著能找到一個機會,趁著城門上官兵審查不嚴時出城,他就是一路翻山越嶺,也要回到宜平府去。
可惜,他的運氣在孫璧發難的那一天似是用儘了,他裝貨郎裝了那麼多天,一點兒機會都沒尋著。
不止出不了城,連與被困在驛館裡的同僚悄悄接頭的契機都沒有。
卞大人愁啊,愁得頭發直掉。
不過,他也不算毫無收獲,起碼消息收了不少。
走街的貨郎接觸的百姓極多,買賣時嘮嗑上幾句,隻要有心,總能打聽出一些有用的來。
南陵城如今氣氛緊張,百姓們也小心翼翼的,不似京城東街,什麼話兒都往外冒,這裡的百姓並不知道前頭有沒有打起來,朝廷是個什麼反應,隻說南陵的官員如何如何。
誰近日憂心忡忡,誰與董之望起了矛盾,諸如此類。
這也是卞大人冒險去驛館附近的緣由,百姓們不知道,官兵們多少有些消息,他就這麼從對方跟前過去,偶爾會聽到幾句。
這一刻,卞大人聽到的是孫祈和蔣慕淵抵達宜平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