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送來的消息,錯不了,”鐘嬤嬤道,“說是走得水路,一路來順暢,明兒至碼頭那兒換馬,不過幾個時辰就到了。”
撫冬眼疾手快鬆了頭發,但還是有幾縷扯著了,顧雲錦渾然不在意,一麵輕揉頭皮,一麵問:“可有說大船幾時靠岸?”
“這倒不曉得,傳信哪能這麼準確,”鐘嬤嬤啼笑皆非,打趣道,“您小心些,便是一根頭發絲都是金貴的,若是不小心扯掉了一小塊,明兒爺回來,豈不是要心疼壞了。”
顧雲錦彎著眼直笑,略一思索,道:“嬤嬤讓人準備一下,我明兒去碼頭迎他,不要馬車,我自己騎馬去。”
鐘嬤嬤聞言一怔,下意識地要勸阻,抬眼對上顧雲錦的眼睛,她又勸不出口了。
那雙眸子呀,晶亮晶亮的,裡頭的期盼都溢出來了。
這叫人哪裡勸得出口?
心硬了硬,鐘嬤嬤做著最後的掙紮:“去碼頭也遠,您快馬趕路,熱出一身汗,發絲都粘在一塊了,妝恐怕也要花……”
久彆重逢,不就是要越美越動人才好?
顧雲錦聽了,轉頭去看鏡子。
鏡中的女子,眉眼彎彎,櫻唇皓齒,皮膚白裡透紅,滿滿都是這個年紀的小娘子該有的活力。
便是熱得脫了妝,也難看不到哪裡去。
再怎麼說,也比她在嶺北病入膏肓的那年能見人,那時的她,比實際年紀老了不止十歲,滿麵病容,死氣沉沉。
蔣慕淵都見過那副模樣的她……
他也見過一夜奔馳、臉上衣服上沾了敵寇血汙的她……
見過對著一片廢墟的故土、對著一具又一具親人遺體而流淚滿麵的她……
無論多麼狼狽的樣子,蔣慕淵都見過,沒有嫌棄,也沒有不滿,願意握著她的手助她走出陰霾,她在他麵前也不用小心地去維護皮囊,或者說,比起完美的皮囊,顧雲錦想更早一刻見到他。
她想,蔣慕淵也是一樣的。
沒有什麼,比思念更重了。
思及此處,顧雲錦支著下顎,偏轉頭與鐘嬤嬤道:“不怕的,我就是從水裡撈起來……”
“那也是全京城最漂亮的!”撫冬重重點著頭,大言不慚接了話過去。
顧雲錦笑得直不起腰。
念夏從外頭進來,腳下頓了頓,而後心裡一燙,眼眶不由就紅了。
能如此坦然地說起落水,拿彼時的狼狽打趣,念夏想,她們夫人對當日之事已經釋然了。
一直在心中計較,折騰的還是自己,已經出了氣了,便拋去腦後,隻往前看。
而夫人能以如此平和態度麵對前事,全是小公爺的功勞,他讓她覺得經曆過的那些都是磨礪,雨後終有彩虹。
這樣挺好,真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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