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婦人噙著淚看劉師爺。
劉師爺愣住了,顫聲道:“你怎麼來了這裡?胡鬨!”
婦人從披風裡取出幾隻還溫熱的饅頭,道:“您收好,我沒彆的本事,救不了您出去,就這兩口飯,您不要省了,我想法子繼續給您送。”
劉師爺剛下獄那會兒,新來的知縣管得嚴,底下有些順從了喬靖一派的小吏根本不敢收劉家銀子。
這些時日打下來,蜀地吃了些虧,新來的上峰又不好相與,底下有幾個漸漸想起從前知縣和師爺的好來了。
撇開大是大非不說,人心總還有幾兩肉,見劉師爺一把年紀還如此受罪,也就收了銀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在當值的時候讓劉家人過來探了。
父女兩個說得淚流滿麵,劉師爺再沒有推拒吃食,先收了下來,交代女兒行事小心。
外頭隻給了一刻鐘的工夫,劉婦人不敢耽擱,隻說下次再來。
劉師爺攔了她,壓著聲音交代道:“下次過來時,捎些金瘡藥。”
劉婦人一愣,瞧見牢裡有一個傷重的躺著,她沒有多問,點頭應了。
褚韞聽得清楚,神色複雜地看了劉師爺一眼。
劉師爺把一個饅頭塞到褚韞手裡,朝程晉之的方向抬了抬下顎:“給他含著,總比那餿飯強。”
褚韞紅了眼,撕了一小塊,塞到程晉之嘴裡。
同時,褚韞亦是鬆了一口氣,之前他騙人騙得心安理得,可劉師爺如此相待,再騙,心裡過不去。
可不騙,也斷斷不行,劉師爺什麼都不問,反倒是省了他糾結。
劉師爺又縮回了角落,慢慢吃了小半個饅頭。
他並不清楚重傷之人的真實身份,但從一開始也就沒信過褚韞的說辭。
他這輩子見過很多人,當然能看出這兩個人不是一個地方出身的,哪怕重傷的那個一動不動,但那股子矜貴氣就不是尋常的兵士會有的。
中秋那夜,喬靖突然來了,還帶了一書生來認人。
劉師爺當時在裝睡,但角度正好,他剛巧就看到了書生轉身時的眼神,就算對方掩飾得很好,不過劉師爺看清楚了,書生那一瞬的視線落在了重傷人的身上。
書生認得人,卻瞞了喬靖,這讓劉師爺越發相信,這隻剩半口氣的人是有身份的。
若不然,喬靖尋他做什麼?
劉師爺心裡有數,卻有心無力,他自己都在牢裡,幫不上什麼,但今兒女兒來探,他既然能出力,就想出把力。
倒不是為了施恩,隻是覺得,這麼重要的一個人,斷斷不能死了,當日英勇就義沒輪到他,今兒多少替朝廷出了力,也算不落後於他九泉之下的老搭檔。
而他自己,也要想法子多活一兩月,好叫女兒多來探兩回,多捎些饅頭傷藥進來。
至於重傷的年輕人,就隻能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