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沒有出現在酒宴上的沈老爺子,卻讓司機把他送到了丹瓊書院。
丹瓊書院又名為京都理工學院,坐落在京都南山的山腳下,占地廣,林木茂密、環境幽雅。這京都最古老的一所書院,離書院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獨特家屬區。
沈老爺子拄著一根拐杖,顫顫巍巍地站在一個古樸的院子外。
“嫻雅居”,院子大門上方那幾個娟秀中又透著幾分飄逸的大字已有些斑駁,他伸手想去撫摸,卻因為年紀大了,再也夠不著那些字。
這是他的愛妻王雅嫻親自書寫的居所名,他不舍得移開視線,有些渾濁的眼眸透出一絲光亮。
妻子王雅嫻是丹瓊書院有名的教授,學識淵博、為人和善。當年,她帶著沈琴從南方回來,得知娘家出事,便帶著女兒沈琴住在這個小院子裡,很少回沈園。
即使沈琅出生,她也不願意搬回沈園,而是帶著保姆住在這個小院子裡。
沈偉明酷愛妻子,知道父母在處理妻子娘家之事時,確實有些不妥。當年,他被調往南方一個偏僻縣城任副縣長,他還以為是領導重用,興高采烈地去了。
在王家出事之前,沈父沈母瞞著他,把雅嫻送到了南方J省的一個偏僻山區。這個地方,離他任職的地方約有上千公裡,當年,交通不便,因為種種原因,他竟然沒能去看過一次妻女。
五年後,他調入京都任職,妻女才被他接回來。而那時,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妻子得知真相後,聯係不上娘家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三天三夜,還是妻子帶回的那個黑黑瘦瘦的小女孩,哭啞了嗓子,最後,才引得妻子開了門。
後來,妻子對沈家人冷淡而疏離,對公婆帶在身邊的大兒子也有些冷漠。
再後來,她回到丹瓊書院任課,帶著女兒沈琴住在這個小院子裡。連著好幾年,妻子都對他很淡漠,還虧得沈琴喜歡他,每次來,都笑著陪他玩、陪他說話,慢慢的,他與妻子的關係才得於緩解。
妻子懷上沈琅後,還是不願意回沈園住,沒辦法,他隻好默許了妻子的做法,工作之餘,也經常陪妻子住在嫻雅居。
如今,妻子已離世十幾年,站在這個她住了最長時間的地方,心裡不由百味雜陳。自從妻子去世之後,沈偉明就把對妻子的愛幾乎全部轉移到了女兒沈琴身上,他覺得女兒與妻子一樣,都受了大委屈,補償她,就等於補償妻子。
當聽到沈琴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這個消息時,他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老二反應是他的女兒要怎麼辦?
小兒子擺出的科學依據讓他不得不信,聽到小兒子說起那個被換走的孩子從小過著艱苦的生活,他的心也糾結得很,生出一種想親自把孩子接回來的衝動。
可是,當他站在這個小院子裡,回憶起與妻女在這裡生活的點點滴滴時,他的心又不由自主的抽痛起來。他舍不得讓沈琴受委屈,他怕妻子在那邊看到會心疼。那些年,他常年在外任職,妻子又不願跟隨,算起來,沈琴陪伴妻子的時間比他要長得多。
隻要一想起這些,他就不願意麵對認親這件事。
司機老吳輕敲著門扉,進來院子,恭敬地道:“老爺子,阿琅打電話來,說大家都回家了,問您什麼時候回家。”
沈偉明知道,無論他再怎麼樣黯然神傷,事情還是會往前發展,不會以他的意誌為轉移。因為,兒子手裡掌握的是真理、是事實。如果他再不表態,不但會失去那個素未謀麵的兒子,也會傷了大兒子與小兒子的心。
“好,回吧,這一天儘早要來。老吳啊,我很快就會過去陪阿嫻了。就是不知道去到那邊,阿嫻會不會怪我沒有護好女兒。”
“老爺子,您多慮了。夫人心最善了,您幫著夫人找回了兒子,夫人肯定會開心。”
司機老吳對王雅嫻不熟悉,但知道老爺子對夫人的執念,就溫聲細語地勸慰他。
“罷了、罷了,我也不想做老糊塗了。阿琅他們要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你開慢點,儘量等他們處理好再回去。”
沈偉明實在不願意回去麵對那個局麵,他能猜到沈琴的反應,肯定是打死也不願意相信,會哭得死去活來。
不過,即使他回得再晚,從車裡下來後,見到的還是那個在他腦海裡閃過不知多少次的鏡頭。
“爸、爸,他們是騙我的,對不對?爸,我姓了一輩子沈,怎麼可能不是您的女兒?爸,您跟哥哥與小弟說,我姓沈,不姓曾,我才是您與媽媽的女兒。他們騙我,那個曾文芳就是個大騙子,你們怎麼能相信她呢!”
沈琴見老爺子回來,衝過去抱住沈偉明,哭得撕心裂肺,聲音之淒涼,讓他都忍不住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