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也是不曾想到過, 在他表達自己的無能之際時都並未被放棄之後,竟然還能夠有一天是要被這一任的主公給趕走。

而且還是將話語說的這麼直白的趕走。

於是聽著小姑娘這過於直白的話語清俊的男子微微挑了挑眉,同樣也是直接直白問道:“主公是要, 要趕詡走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之中還帶著一點被嫌棄了之後的受傷。

把小姑娘嚇得立刻趕忙搖頭, 慌亂的否認著, “不不不,不是的……”

“是因為, ”慌亂之後, 嬴月逐漸的找到自己的思路,小姑娘一雙好看的丹鳳眼定定的望著對麵男子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眸,輕聲開口, “其實……文和根本就不想留在我這裡的吧?”

聽到這句, 賈詡略微一怔。

隨後又聽小姑娘繼續的說著, “我猜想文和可能是因為係統的原因才會留下。但是既然係統說你是我的‘臣下’,那麼,身為‘主公’的我,應該是有權力放文和自由的吧?”

嬴月是在先前和霍去病說話時才意識到的這件事。

霍去病從最開始被抽出來的時候就明確表達了不會幫她,但是他卻沒有直接離開這山寨。所以她想, 可能是他走不了。

再之後, 嬴月就忽然之間想起了賈詡。

因為在第一次見麵時,他就對自己說了見過主公, 所以嬴月一直都沒有去想過他的心中究竟是怎樣想的,他是否想要留下來?

但是在仔細一想之後,似乎……賈詡和白起趙括的確是有些不一樣之處的。

他雖然是在喊自己主公,但是賈詡給人的感覺其實是帶著一種仿佛下一刻就會消失的虛無縹緲。

所以嬴月想,他應該是並不想留下, 但是卻又無法離開,所以才會這樣。她的心中倏地就感覺賈詡有些可憐。

——霍去病尚且還能夠直接表達一句自己的態度。但是賈詡呢?他甚至連將自己的意願說出的機會都沒有。

於是,本就因為有一點擔心去了北地郡的白起而難眠的嬴月想著這件事情就徹底的睡不著了。

是以在輾轉反側到四更天的時候,她起身來去收拾了行李。

而後,小姑娘從身後把拎著的包袱拿出,遞給賈詡,對他道:“我知道被人強迫是多麼難受,所以我不想強迫文和。我已經替文和準備好了乾糧和財物,文和之後就選一個自己願意的時間就離開這裡吧。”

聽著少女這番善良到天真的話語,青衫的文士微微垂了垂眸子。

賈詡本身是個追求目的不在乎手段的人,為了達到目的他什麼都做得出來。如有著嬴月這般天真想法的,若是在他生前東漢末年的時期,遇到這樣的人,定會嘲都不屑嘲,隻是平淡的說上一句,婦人之仁,焉能成事?

但是對這個小姑娘,卻莫名說不出口。大抵可能是因為……已經太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純粹的人了吧。

在看多了骨子裡早就朽成黑泥的,再遇到一張白紙,難免會覺得有些奇特。

他曾見過許許多多的主公。並非是在自己所處的東漢末年時代效忠過的,而是指係統所選中的宿主。

賈詡和其他的係統卡池中沉睡的臣下不一樣。

按理來講,是每一個係統到一個平行世界中采集一個人,實行一對一配比。一旦作為卡牌被抽出,決定了要輔佐一位主公,當卡牌上出現金邊的那一刻,也就再也不會回到卡池。

如他們這樣的人,每一個係統遇到的都是平行世界中或許看似一樣但又完全不同的個體,但是他卻是在曾經認主之後,再度回到卡池沉睡,此後輾轉數個係統,數次被係統選定的宿主抽出。

而他在見多了各式各樣將SSR的他奉若至寶的宿主之後,忽然之間的開啟了一個將自己隱藏為N卡的技能。

——既然係統是將他的年齡調整到二十六歲,那麼他的牌麵之上能不能對應的那個時期毫無名氣的自己的介紹呢?

自此,偽裝成N卡後,他經曆過的幾任宿主,再無一人願意任用他,都是隨便打發了個無關緊要的職位便再也不會記起他這號人。當然,這也正是他自己想要的。

直到他再一次被嬴月從卡池抽出,喚醒。

這個小姑娘和其他人都不一樣。

她雖然柔弱,性格有些膽小,缺乏自信心,現在也的確是還沒有弄清楚目標方向。

但她溫柔,善良,有著一顆憫慈之心,亦有堅定的時刻,心中也存有民族大義,同時她還潛藏著識人之明的天賦,又有著足夠的好運。

誠然,嬴月這樣的條件和性子,若是她生於盛世的皇家,未嘗不可納諫用賢,做一個守成之君。

可實在是不像是適合當開國帝王的料子。這是一條充滿了荊棘之路,稍有不慎,迎來的便是死無全屍,萬古罵名。尤其她還是女子,在這世道上,世人總是對於女兒家更為苛刻。

但未來之事,又有誰能夠真正的說得準呢?如今他來到此世不過才三五天的時日,縱使眼光再毒辣,也不敢狂妄到直接就通過這短短幾天斷定了這小姑娘的未來。

畢竟,在他原生的世界,曆史之中也不是沒有初時性格溫柔賢惠,無怨無悔操持家務,之後因顛沛流離的曲折經曆逐漸剛毅,最終走上政治之路傳奇女性。

何況,嬴月她可是,有著運氣的啊。

——天時地利人和三要素,最起碼第一條是站在她身邊的。他為何要將光武與她作比?獨獨是因為這種得天獨厚、仿佛是老天爺親生子女的運氣一點緣故罷了。

至於後兩點,等到將北地郡這一位置拿下,抗擊胡人,而後收攏周遭五郡,也就算是暫時有了一半的地利。

而人和?係統就是她的人和,隻要她能夠逐漸成長起來,難道還怕無人可用?暫且遠的過去曆史和他不了解的後世未來的能人不提,單單是和他同一時期的,隻是數人名他就能跟小丫頭數上個大半天。

思及此,賈詡輕笑一聲,對嬴月道:“主公誤會了,詡並未不想留在主公身邊。”

他這樣說著,一邊抬手將小姑娘手裡拿著的顯然不是那麼輕鬆的包袱接過來,轉身放到身後的桌上,之後重新走回來,聲音平淡的對她道出了一個此刻她還不知道的係統規則:“何況,若是離了主公我也活不多久。”

“這、這是什麼意思?”賈詡這麼一句話落下,嬴月整個人直接就是被他嚇傻了。

“主公莫要誤會。”明明是出於惡趣味才故意說了這麼有誘導向的話語的賈詡不疾不徐解釋道:“這是係統的卡池的機製。”

“我等被從卡池喚醒之後,係統會給留給主公和臣下一段磨合期,為期一年,合則來,不合則散。”

“在這個期間,願意主公輔佐的臣下可以隨時決定留於此世,此後與主公征戰四方。而若是覺得喚醒自己的主公不是自己所期盼的那般,便可以在一年之期達到後重新回到卡池沉睡。”

嬴月一愣。

少女忽然之間就想起了當初京城郊外時,白起對她所說的那句話。

——“隻要我還在你的身邊,就一定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不自覺中,小姑娘輕輕的喃出恍然明白的那句話的真正含義。

看出小丫頭顯然是不知想起了什麼,才自語出聲的賈詡也是很體貼的沒有去詢問她說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