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嬴月輕輕的聲音繼續道:“要成婚的幾位姑娘都是屬相為牛, 如今年方十九。”

而畢竟屬相牛羊的女子行嫁大利月為五月和十一月,在今年五月的時候沒有成婚,便就是隻有十一月適宜了。而本月的黃道吉日又似乎剛巧全部集中在下半月如此才造就出這般的巧合。

至於說人多的事情, 雖然郭嘉說是好幾個, 但實際上也就隻有三個。隻不過他看著辦公間的一連著幾個女子都同時請假,這才會感覺人多罷了。

所以說這件事情真的就是一個剛好的趕巧而已。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剛剛要不是郭嘉問這個問題, 嬴月之前還真的沒有繞過來這個彎兒,小姑娘在一些事情上向來都是反射弧有點長,總是慢上半拍, 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

一聽到嬴月這麼說,荀灌頓時放下手中的雪朝著她的方向衝過來, 睜著一雙大眼睛, “姐姐怎麼你們的世界也有這種規定啊?什麼皇帝啊製定這種破規則!”

小女孩語氣不忿, 而嬴月隻是繼續輕聲道:“這條規定是先帝改的, 而在此之前、從開國後的相關規定則是, 女年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長吏配之。”[1]

嬴月也說不上這前後兩者究竟是哪個更好一點, 此前強行婚配, 然後是算賦嚴重, 逼得人不得不嫁, 反正對於女子來說……都不是好事。

世間對於女子而言總是如此多的殘酷不公。

美貌的少女在心中如是想道。

——若是忽然之間要讓她細數世道對於女子究竟多麼嚴苛, 她可能一時半會數不出幾點, 但是在生活之中,卻是能夠隨處發現,處處都是桎梏。

……雖然說這一規則其實並不影響絕大多數的人, 將自家的姑娘在十四五歲的年華直接嫁出去這才是大多百姓們的常態。

——女兒又不能傳宗接代,留在家裡也就是多一張嘴吃糧的,不如早早嫁了。

“荒謬的東西!”在聽到那句熟悉的,自己的世界亦然同樣存在的“使長吏配之”的時候,雖然她的世界因為戰亂這一條大家根本不怎麼遵守,但小女孩仍然是被氣的想要罵人。

隻不過在自己光風霽月的天祖父的注視之下,荀灌到底還是沒有吐出口什麼不符合身份的粗鄙之語,而是睜大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整個人都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隨後郭嘉忽然問了一句,“算賦逾年翻倍,可是始終在前一年的基礎上翻?”

嬴月點頭,道:“第一年兩倍,第二年四倍,三年則是八倍,依次往上類推。”

所以說之前吳姑娘懟那個厚顏無恥的酸腐前未婚夫的時候真的是已經很留情了,他不單單是耽誤了人家的大好青春,還耽誤了好多錢呀。

而嬴月的這句也是聽的孱弱的青年不由得抽氣一聲,在他們的世界其實曆史上也不是沒有這樣的類似規定,在漢初的時期曾經有過“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的詔書,隻不過惠帝可沒有這麼過分,對比著嬴月的世界每一年翻一倍的算賦,他們世界的僅僅是要交固定的錢的罰賦政策可真的是顯得非常仁慈了。[2]

這種的罰款方式,莫說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之家承受不住,就算是小有資產的家庭,想多留女兒幾年,也是要好好思忖一下,而唯一不受影響的,也就還是高官貴族了。提出這一點的人可當真是鬼才,剝削人簡直就是剝削到骨子裡了。

隨後荀灌像是忽然之間想起來什麼,看向剛剛走到嬴月身邊的蔡琰,說了一句,“那既然這樣的話,昭姬姐姐豈不是也要交了?”

“我?”蔡琰一怔,而後道:“我應當不必了吧,我在此世也算是‘嫁’過人的了。”

由於她是在“奪郡夜”的時候意外被在郡守府中抽卡出來的,當時所以蔡琰最開始尋的合理身份,是那位王郡守強搶回來的姑娘,雖然當初是對沈書檀說沒有發生什麼,但是從理論上來講,也不算是沒有婚配的姑娘,重新把這個如今隻有沈書檀一人知道的人設認真撿回來的話,在算賦一事上也算是一個擋箭牌。

但是蔡琰畢竟是女學的總負責人,無端掛上一個這樣的名頭,讓百姓知道總是不好聽,不單單是對她的名聲不好,甚至嚴重一些甚至要影響女學——這種身份怎麼可以教女孩子們讀書呢?所以最為根本的解決方法還是……

“以前書檀說過,雍州之地,已經是朝廷的遺棄之地,既然天子已經放棄了這一方子民,那是不是……”

美貌的少女倏地抬了抬眸子,總是水光瀲灩一片柔色的秋水剪瞳之中浮現出鋒芒,她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軟糯溫柔,但是裡麵卻帶上了一種令人覺得威嚴的冷厲,“此方也不必嚴格遵循他的規章製度了?”

而後一雙丹鳳眼順次的看向在場的三個謀士,對他們發問道:

“當君王不再庇佑他的子民,子民又該當要如何擁護愛戴自己的君王呢?”

嬴月平時不搞事的時候,是真的安分守己的比小動物還要乖覺,但是一想搞點什麼事的話,必然是大事。

不知是不是冬日的緣故,美貌少女如畫的眉眼間染上了幾分冷冽,但是不得不說,這樣的帶著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漠迫人的神色,才更加襯本就是明豔相貌的嬴月。

而看到這樣神色的小姑娘,三人倒是很有默契的露出一抹微笑。

——她能夠有這樣的意識,很好。想要挑戰如今存有的皇權的威信,想要摒棄如今應用的、建立新的規章秩序,不恰恰正是象征了她要正式開始踏上那條路了嗎?

隨後荀彧開口道:“主公想要罷黜這一桎梏女子的規矩,其實也未嘗不可,但眼下還不宜太過張揚。”

雖然皇帝現在不管雍州,但是這天下終究還是皇帝的天下,在現在這個時候,明擺著要跟皇權硬叫板,顯然不是聰明之舉。

即便北地郡天高皇帝遠,可能皇帝根本鞭長莫及,可是在一郡郡守之上,還有一個一州州牧在壓著呢。

不過現在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實施這件事的可能性,隻是需要低調一點,牢牢的將沒有逾齡未嫁,全部都是未滿年齡的姑娘這一點給掐死了。

當然,嬴月這麼大的一個目標是肯定瞞不過去的。

但是她今年才十六歲,雙倍的算賦至少也是要後年才開始,還有一年的時間。

而一年……誰都不知道這期間會發生什麼。是否就會忽然間的……萬丈高樓倒塌。

至於說北地郡會不會有之前被搞下去的官員懷恨在心向外通風報信這種大逆不道的行為,這也是不必擔心的,因為若是他們想要這樣做,恐怕他們家的夫人就要先鬨起來——誰的家中還沒個一個兩個年齡小的姑娘?

而當母親的,自然會心疼女兒,他們那樣的家庭,便是將女兒留到雙十年華也未嘗不可。把那些省下來的錢留給女兒做添妝,不怎麼都比算賦強?就是再有錢的人家也不會喜歡將錢白白“浪費”掉啊。

而後在說完這件不是很令人開心的煞風景事情之後,嬴月不想壞了原本好好的堆雪人的開心,和小女孩說想要看雪人,讓她繼續堆。

而荀灌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聽嬴月這麼說,頓時就把自己的天祖父給拉了過去,繼續搞著那個已經進行了一半、剛剛在她們說話期間又被團團在肚子上印了好幾個梅花爪的雪人,兩個病秧子也是一下子不怕冷的去捧地上冰冰涼的雪花。

隨後,看著荀彧被荀灌拉著玩雪,向來進退有度的君子臉上難得出現些許狼狽的景象,嬴月像是忽然之間想起來什麼,對身邊的優雅女子問了句:“說起來,之前學堂放假前的檢測,小胖的成績怎麼樣?”

這件事她其實前幾天就想問了,但是時常總是忘記。

此前毫不上進,隻想鹹魚但是卻因為吃到了驚為天人的奶油蛋糕而放話說要當第一,做最好的小胖子其實也算是郡守府的大家印象比較深刻的“老熟人”了,誰讓他大名登記在嬴月的任務麵板之上,而且美食的驅使之下不愛學習的小男孩兒始終一直都保持著奮發向上的勁頭,導致原本先前隻打算拿到印刷術之後其他的就一切隨緣的大家心中又多多少少的生出了那麼一點期待。

而也是因為小胖子,所以烘焙那本書中的各種點心被試探的做了更多種。

聽到這個問題,蔡琰回道:“在仲尼先生的男學那邊,他現在是學得最好的。”

小胖子的放話的確不是放大話,為了蛋糕和曲奇小餅乾,以及目前為止他還沒來得及解鎖的其他點心,是真的當了第一,在放假之前成為測驗中成績最好的那個崽。

聽到蔡琰的回答,捕捉到男學這個關鍵詞,小姑娘眨眨眼,“也就是說……在姐姐的女學這邊有比他學的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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