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116(1 / 2)

原本若是沒有發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話,八月份本該是各州州牧打到南平王的老巢,奠定“天下幾分”的時間。

但是這突如其來的傳播速度極快,感染為劇烈的疫病卻是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擢取豫州,攻打南平王一事不得不停止下來。因為各州州牧誰也說不好是否在這個期間之中會導致自己的軍隊也如同青州軍那樣傾刻間便被這疾病打倒,崩為一盤散沙。

——擺在那裡的前車之鑒實在是太過令人驚懼,所以他們自然要權衡利弊,選擇最為穩妥的那條法子。

畢竟南平王可以晚點打,但是如果自己的軍隊要是因此遭遇而兵力大減,失去戰鬥力,元氣大傷,那麼損失的是自己以後爭霸天下的根本。

嬴月再一次來到豫州的時候,豫州這邊患病的城池之中,事態已經萌發的很嚴重了。

至少,是要比當初收到的消息更加嚴重。

由於豫州這邊疫病是起於身處豫州的青州軍,之後再去城中尋找大夫相救的過程之中,逐漸的擴散到百姓身上,所以這場以及快速度掠奪性命的怪病是“興於”豫州的這座城。

在最初的時候,所有人都不知道這病會引發出如此嚴重的後果,所以存在著人口流動,流民百姓往來臨近的幾座城混著日子,得過且過的活過一天是一天。是以從這座城出來的到其他城池的百姓便將病源帶到了其他的縣城。

但事情還不止如此。

豫州的那個導致疫病興起的縣令做事可就沒有青州牧靠譜了,青州牧雖然是被突然之間出現的大變故給弄得焦頭爛額,但到底他的理智還在,腦子是清醒的,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讓人封城所有人員不得外出以避免再將病源擴散到青州其他還沒有被這疫病“吞噬”的地方,可那位縣令的操作則是讓人窒息。

在這莫名的恐怖疾病突然出現之下,出於貪生怕死,害怕自己哪天也會感染上這個病,於是腦熱之下,這縣令派人把城中所有無家可歸的流民全部都趕出了城。

一直以來落腳的地方把他們轟趕了出來,這些忽然連一個之後能夠遮一些風、避一些落雨的牆角都再也沒有了的流民心中自然是要去尋找一個新的落腳點。

畢竟在被趕出來的時候,這些流民心中都是充滿了不忿的,因為他們的身上根本就沒有出現那些染上怪病的人所出現的問題。

所以一心覺得自己是沒有病的流民們便去了旁的縣城,彼時“疫病”這件事情鬨得還沒有這麼大。而各郡縣之中,流民也的確是總是在變動,所以當時也沒有引起當地官府的關注。

而這一怪病的之所以怪的一點就是感染上此病的人不一定是立竿見影的瞬間出現反應,而是在某些人的身上可能會有一個緩慢的蟄伏期。

所以由此可以想象,在這將流民逐出城內的縣令的這一操作行為之下,這疫病的擴散會達到一種何其可怕的程度。

而這縣令的窒息行為還不僅於此,如果說是他將流民們全都趕出城中之後,他所管理的那座縣城若是就此沒有了這怪病那倒也就罷了,可偏偏問題是他將一些可能有病可能沒病的流民趕走的不久之後,城中依然有染病的百姓在新增,一傳二,二傳三,最後落得城中百姓人人自危,處於大片的恐慌之中,而那一開始做出那不該做的錯誤決定的限定,則是龜縮在自己的縣府,由於害怕自己也被感上,甚至將自己府中的下人都驅逐了出去,好像一次就能夠徹底的杜絕了自己染病的可能性。

到達李世民這邊以後,嬴月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一向都以脾氣好而著稱的小姑娘當即就被氣壞了,刷的一下站起身來,白嫩的小手重重敲在桌子上,睜著那雙漂亮的丹鳳眼咬牙道:“我看最該得這疫病的就是這縣令了!”

他是乾的是什麼事兒!

看著臉上染上慍色的美貌少女,李世民把站起身來的嬴月給重新按下,然後對嬴月說了一個也算是“惡有惡報”,“自食惡果”的消息,道:“小妹彆氣,其實那縣令至今還真的得病了。”

“嗯?”聽到這一句,嬴月不禁有些錯愕的抬眸。

不是說那縣令為了防止自己身上也被染病,都已經將自己府中的下人給全部趕走了嗎?既然已經沒了,人又是如何得病?

隨後便聽李世民道,“雖然說是趕走了下人,但是實際上也並不儘然……”

畢竟這縣令是平日裡養尊處優慣了的人,名義上說是趕走了所有下人,但實際上還是留了幾個家中老人侍奉自己和他的妻妾們。

——畢竟像這種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人,總不能夠指望他們彆人伺候自己能夠生活。那樣的話,便是就算是手中有糧食,恐怕也遲早會餓死。

而既然是提到了糧食,那麼其中就有的要說道一下的了。

這縣令所以會感染上這猛烈的疫病的原因,恰恰正是因為他的府中有糧食。

如今時下正值饑荒之年,沒有糧吃的不僅僅是外麵的那些麵朝黃土背朝天、依靠種地為生的平民百姓。

或者更加準確的來說應當是,沒有糧食吃的可吃的不單單是人類,動物同樣如此。而老鼠,便是這些沒有東西可以吃的動物之一。

老鼠這種生物本身就是惡怪滿盈,以傳播疾病給人們和偷取百姓家中糧食最為臭名昭著。而在如今這樣缺糧的年頭,多數平民百姓的家中糧缸都是空的,向來以竊取百姓們家中糧食為生的老鼠們無糧可偷、無食可盜。

老鼠又是眾所周知的生命力極強的生物,所以在平民百姓家中,找不到它們所需要竊取的糧食之後,那麼自然是要去尋找新的可以讓他們偷盜的地方。

所以這個縣令的府邸就被老鼠們給盯上了,原本像是他這一般的達官貴人,家中下人無數,老鼠這種東西一旦被發現,會立刻出動所有人,頃刻間便將其一大家子一個不留地儘數消滅。

可是如今縣令將他府中大多下人全部都給驅逐出府,隻剩下的那些作為伺候府中幾個主人衣食起居的老人,夜間自然是沒有人值夜,所縣令府的後廚便在半夜三更時分遭了殃,老鼠鑽進了米缸。

“所以……”

說到這裡,其實再之後的事情已經不必再往下說。

對於自己家中後廚進了老鼠一無所覺的縣令吃了被老鼠鑽過的米缸中的米,所以也便就這麼的得了他避之不及,為此將無數流民趕出城中,又驅逐了自己府中下人就是不想患上的病。

但對此,嬴月隻能夠給出這個縣令兩個字,“活該!”

發現有病情流傳,非但不及時封城,反而是將有可能深染疫病的劉敏趕出城外,使得疫病擴散到其他的郡縣,做出如此害世之舉,自己身染疫病完全是他的罪有應得。

隻不過……

隨後她像是又想到了什麼,轉眸對身旁意氣風發的長馬尾少年人問道:“現在是已經能夠確定了,這病情之所以會出現的源頭所在就是老鼠嗎?”

想著剛剛李世民所說的,也不知他是用何途徑調查到的那已經算是半座“活死城”的縣城中事,而且還是如此詳儘的——那縣令家中的後廚被老鼠潛入以後,吃了被老鼠鑽過,或者其實更準確來說應該是啃過的食物,所以縣令染上疫病——那些人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得這麼清楚之事,嬴月不禁驚覺起之前她的猜測果然是應了真?和她所見到的那些體型過於巨大的碩鼠有關麼。

聽到嬴月這個問題,李世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是沉思了一下,才選了一個更精準的說法回道:“關於這件事,其實在這其中還有一個問題要說一下……”

那這就是這場奇怪的疫病的傳播速度的問題了。

之前有提過這怪病的怪異之處就在於感染上這病的人有些並不是第一時間便會有所反應,而是有一個潛伏期,在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才會出現感染這病的諸多症狀。

而後來在李世民知曉了那縣令家中發生之事,發現了這突然之間彌漫起來的怪病和老鼠有關之後,想著當初聽嬴月那邊所傳來的消息說是綠洲這邊的雍州軍駐地中出現了相對於老鼠這個物種而言巨大無比的碩鼠,所以心中不由得猜測,或許病源會分為迎月所見過的碩鼠和尋常的老鼠兩種。

而之所以存在的爆發速度快慢,潛藏時期的長短問題也就出現在這裡。

不過關於此事暫時還隻是他的一個猜測,並未得到證實。

因為他的揚州軍駐地這邊並沒有查找出老鼠。

早在當初嬴月才雍州軍那邊出現老鼠的消息傳過來的時候李世民就在軍中下令讓所有人去查探軍中是否潛藏著害鼠,不過比較奇怪的就是,在所有能夠可能潛藏老鼠的地方都翻遍了以後,也沒有找到一隻。

聽到他這麼說,嬴月先是愣了一下。

隨後美貌的少女微微蹙眉,心中感覺有些想不通這究竟是為何才會如此,因為之前明明除了他們雍州軍那邊以外,還有兗州軍方駐地同樣有所捕獲到巨大的驚人的碩鼠。

同樣都是豫州之地,為何李世民這邊……

隨後突然間聽嬴政開口問了句,“這邊死人以後屍體都好生處理過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豐神俊朗的少年人點點頭,表示道:“未免發生腐爛,戰後都做焚燒處理了。”

雖然派人清理戰場這件事情比較麻煩,但是此前正是夏季,是天氣正熱的時候,屍體這種東西在那裡堆著久不處理是容易出問題的。

最最簡單的來說是腐爛生蛆,而要是往麻煩一點的來說那後果可就要慘重的多,雖然影響肯定不至於有如今這個疫病之嚴重,但也絕對不會輕到哪裡去。

而聽到嬴政這句話,嬴月則是微微搖了搖頭,先是輕聲說了一句:“不對……”

隨後美貌的少女繼續道:“如果是說屍體的處理的話,白起那邊也定然處理了。這一點我能夠確定。”

且不說她當初去往豫州白起所在的那邊的時候完全沒有見到一個屍體這件事,單是殺伐之後一定會處理屍體這一點她了解白起——當初在睿王府以及後麵的邊春山殺山賊奪山寨時白起顯然就是對殺戮過後處理死屍這件事已經形成了一個習慣,他不會放任著屍體在那裡腐爛,然後吸引過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聽此,玄衣的青年微微頷首,對於白起會有這種習慣並不意外。但是——

而後嬴政又反問出另外一個問題,“兗州軍那邊呢?他們可作處理了?”

聽到這一句,美貌的少女驀地就是一怔。

不得不說,嬴政的這一問題,嬴月是真的回答不上來。

白起的行事她了解,可若是要問她兗州均那邊的情況,她卻是完全不知。

誠然,在她當初去豫州找白起的時候,剛好遇上兗州牧來向她獻上兗州地圖,表示從此歸降於她。

而之後在她離開之前,兗州牧又來過一次表示她是真的誠心認嬴月這個大哥,可是兗州牧來她這邊歸兗州牧來她這邊,她卻是的確沒有去過兗州牧的兗州軍那邊進行勘察什麼的。

——畢竟說好的是明麵上以後大家還各歸各的,兗州牧來她這邊還能夠找些理由給他圓上,比如說對方是想要找她買糧食。

如今天下皆知當年蝗災年雍州逃過那麼一劫,沒有傷到元氣,自然日子也不必像其他人一樣過得苦巴巴。

甚至當初她還能夠收容從其他州逃到雍州的劉敏這件事情對於各州州牧們來說,也並不是什麼難以查到的事情。

所以兗州牧來找嬴月還是能夠說得通的,但是嬴月就完全沒有理由去兗州牧那邊了——兗州牧總不至於要買個糧食就讓嬴月登堂入室了,那他還買什麼糧食啊?直接拱手把地盤給嬴月就完了。

隨後又聽到嬴政道:“暫且以兗州軍那邊沒有好生處理那些死屍為推斷,如此可能那些碩鼠就是從他們兗州軍那邊召來。”

“而武安君駐紮地點與他們臨近,他又坑殺了那十萬豫州軍,縱然處理過‘戰場’,可終究留下來的血氣較重,會吸引到已經出現在兗州軍那邊的碩鼠及那些小鼠,但也實屬常事。”

“那如果是按照政哥你這個思路的話……”嬴月想了下,對旁邊掩不住的少年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道:“世民,著人寫一封信給林姐姐,詢問一下徐州軍那邊的情況。”

如果屆時得到林清芫那邊和揚州軍這邊同樣的答複的話,那麼這件事情便可以篤定了八成。

而至於餘下的兩成……剩下的幾位州牧之中她並不熟,沒法詢問消息。

其中青州牧心中多多少少因為當初勤王之際那五千騎兵的事情記恨於他這件事暫且不說,隻就事論事提這一次的疫病,一切一切的事情,就是從他的青州軍那裡起始的。

更遑論如今的青州牧他已經因為這疫病而忙得焦頭爛額了,青州封城,許進不許出,想要傳消息給他再把口信帶回來極為困難,沒有什麼專門折騰上這一趟的必要。

而且話又說回來,如今現在起始於青州軍的疫病這件事情鬨得如此之大,有些相關的事情比起去問青州牧,還不如直接讓人去進行查探,想來獲得其答案的效率可要比詢問青州牧的難度輕的多了。

而梁州和荊州這兩方勢力,前者梁川她當初因為和賈詡的那場作戲,和對方關係已經全麵崩盤,比青州牧還要更不方便問。

至於後者……荊州牧這個人,原本她當初在勤王活動的時候對她並沒有什麼太多注意,因為她表現出來的真的很普通,但是後來回去一段時間以後才驀地意識到此人應當是在有意藏拙,心思應當頗深,這樣的人她不太喜歡,也不想與其打交道,因為她們的彎彎繞實在是太多太麻煩。

隨後,在確定好了讓人去徐州那邊林清芫送個信,以及派人去調查一下當初青州軍那邊對於戰後屍體是怎麼處理的,又有沒有出現過老鼠,來確認一下她們的這份猜測是否正確後,嬴月終於開始說及起此次專門來這邊找李世民的原因。

隨後美貌的少女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道:“世民,幫我聯係一下秀寧姐姐,我有些事情想要詢問孫先生。”

隻不過現在與之她來時不同的是,她當初在揚州的時候本想詢問孫思邈是否這疫病可能會是老鼠引發的,但是現在心中卻已經大概能夠有所確定,可能此事當真就是這樣的一個源頭這樣的一個源頭。

所以準備直接試圖詢問一下老先生對其可有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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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北地郡那邊在收到嬴月的聯係的時候,剛好有一封信件在這件事發生之前寄到。

——是來自豫州的白起那邊寄回來的信件,信中,霍去病寫明了當初在嬴月的提醒之下,雍州軍這邊所捕捉到的許多碩鼠,以及一大窩子尋常老鼠。

想著可能那件事情和如今現在出現的怪病有關,畢竟那大老鼠真的很不對勁,當初他們捉出了許多隻,而且還隻是他們雍州軍這一邊的——當初曾經受嬴月提醒的兗州牧後來也是專門表示過,兗州軍那邊的確也是發現很多。所以便專程寫了信送回這邊詢問孫老先生是否有解決之策。赫然是和嬴月完全想到了一起去。

比之燈下黑思維的嬴月,白起和霍去病那邊意識到可能和老鼠有關要比小姑娘早上一段時間,早早的就將信件給送出了,隻不過受於路途遙遠的影響,所以回來的慢。算來算去在最後倒是也就隻比後來才想起此事的嬴月隻快上一步。

而無論是白起和霍去病的信件也好,又或者是通過李世民這邊的心電感應與人在北地郡的李秀寧進行連接也罷,萬幸的是這兩方的速度都是恰好的要比孫思邈出發的速度快上了那麼一步。

所以在這連著的實際上是在說一件事的兩件事發生以後,北地郡這邊趕緊著人將就要走掉的老先生給找了回來。

隻是雖然自己定下來的行程就這麼被耽擱,可能豫州那邊的病情會演變的更加嚴重,但是對於孫思邈而言耽擱下來的這個時間裡,卻得知了一條極為重要的信息,

——這場突如其來的疫病,大抵應當就是“鼠疫”。

得知了疫情來源的關鍵信息,總算是使得孫思邈腦海中的思緒有些苗頭。

誠然,豫州以及如今青州那邊所被傳染的疫病的確是他的時代未曾出現過的大規模病情,他對於此並沒有什麼可以參考的案例。

但是身為一個行醫百年的醫者,他一生中所遭遇過的各種病人,的確是曾經治療過誤食過被老鼠啃食過的食物的人,將其治愈。

所以雖無“鼠疫”的經驗,但是終歸是算是找到了一個下手鑽研的方向。

——哪怕他的心中知曉這場“鼠疫”可是要比曾經他治療過的病人的病情凶猛的多。自然也是更加難以治療的多。

但是他為醫者,絕不可能夠在疫病的麵前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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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嬴月聯係過後,知曉了“鼠疫”這一關鍵消息以後,孫思邈將自己原本準備的一些諸多病情案例中都能用得到的常見草藥換去,而是改拿了幾味他曾經用於治療誤食老鼠啃食食物之人的一些關鍵藥材。

同時在思索之後又帶走了一本書。那是曾經嬴月所抽到的書籍,因為是一本有關於醫療方麵的書,所以在回來以後便贈予了孫思邈。

——書的名字是《防疫知識宣傳手冊》。

這本書要說起來,其實在孫思邈的手上也是有著很長一段時間了。因為這還是嬴月當年還未曾取得張掖郡時候的事情。

是在他所有的十連抽之中唯一的一次沒有空卡——十連抽抽到八個是兩本書那次抽到的。

孫思邈很喜歡這本書。因為其中的一些理念與他很接近,比起治病,他更是倡導預防疾病,覺得當以預防為先,以防病為治病。

而嬴月手下的北地郡這邊乃至後來的整個雍州之地,因為這本書的一切方式指導,對於疾病的預防方麵也一直都做得很好。

不過如今的豫州之地,看起來倒是很需要這本書。

如果他能夠將這一病情醫治好的話,應當是會在那邊推廣這本書罷。

孫思邈在心中如是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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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一心不想要牽連彆人,隻打算孤身前往豫州之地的老先生最後終究不是一個人離開北地郡的。

而是終成了一個人數不少的隊伍。

看著出現在自己身前的一大群人,早早就說過不需要有人陪他一起去路上負責保護他之職的慈藹老先生不禁有些無奈,道:“如今外麵這般,我是當真不至於出現什麼問題。何況此行我心中並無把握,你們……”

不過在老先生的話並未說完之前,站在前排的一個女孩子便瞬間開口老先生要勸阻他們回去的話,大聲道:“先生!我們不是陪您去一道保護您的,而是因為我們自己也想去治病救人!”

這個姑娘孫思邈剛好認識,或者倒不如說是印象比較深刻。這是雍州軍之中培養出來的醫療兵,其實不單單是她,而是在他眼前的大多數人中,不論男女,其實幾乎都是出自於醫療兵體係之中。

換而言之,也就是在他麵前的這些年輕人,其實都是被他教導過一些醫理知識的孩子。

而開口說話的這個姑娘,則是他記憶中比較有天分的孩子。

見自己一句話把老先生給說愣了,最後女孩子再接再厲道:“先生,不……老師,請允許我喚您一聲老師,我們在場這些人裡麵,如何快速有效的對於傷兵進行搶救,所有醫術相關的知識都是傳承於您,從您這裡學來,我們都記得當初您在教導我們的第一天的時候,曾經對我們說過……”

在她說到這裡的時候,頓時間身邊和身後的所有人都同一時間開口,說出了一樣的內容,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誌,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1]

“……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2]

隨後最開始打頭的女孩子繼續道:“我們既然承蒙您教誨,那麼便應當遵守您的醫德理念,雖然我們的醫術水平都很薄弱,可能並不能夠給您幫上什麼忙,但是在這件事情裡我們都想儘一份自己微薄的力量,至少……至少到時候我們當一個給您拿藥的童子,這樣的事情肯定是能夠做的!”

說到最後的時候,姑娘的語氣顯然是變得有些急切。而沒有了最開始說話的那種從容,看上去是真的很害怕孫思邈拒絕,

——他們這些人說是自己想去,和孫思邈無關,但是實際上,自願的確不假,不然的話如今來的人就不會是他們現在的這個數量,可他們的目的都是想幫上覺得他們醫術的老先生的忙,要不然的話,他們去那邊又能做什麼呢?

讓醫術高明的孫思邈相對而言不要太過辛苦,就是他們今日聚集在此想要隨著“老師”一起離開的這些人的唯一願望了。

而看著在女孩子的話音落下之後,緊跟著他一起點頭以示確認的一群年輕人,和善的老者不禁長歎一口氣,道了句:“一群傻孩子……”

他的行醫理念是用來約束自己,而非用於他人身上,而當初第一堂課之所以會給所有人講這個,隻是想要告訴他們行醫當需“誠”,要尊重生命。

卻不想眼前的這些孩子也願意以此來規束自己。

孫思邈無奈的歎氣,但是終究卻也還沒再說出讓他們回去,拂了以前這些願意隨他去以身犯險的孩子們的一番赤誠心意的話。隻是……

和藹的老者移動了一下目光,看向旁邊的俊逸瀟灑,麵色膚白的白袍將軍,“子龍,你又是因何緣故?”

醫療兵這些的孩子們要跟他一起去,還能夠說是有著治病救人的心之所願,但是趙雲這個整個人翻來覆去都和“醫”之一字八竿子打不著一邊兒的武將又是乾嘛的?

而且不單單是趙雲,望過白袍小將以後,孫思邈又再度看向他身後的那位高大魁梧的猛士,典韋。一個比趙雲更加絕對武將屬性的武將。

趙雲回道:“我們是去給主公送東西去的,隻是順道與您同行而已。”

在白袍小將的話音落下之後,此刻正在被老者的目光看過來的典韋則是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表示著趙雲說的就是他想說的。

聽到趙雲的這句話,孫思邈這才注意到隱藏在醫療兵的那些孩子們的身後,還有著好幾車的物資。而以他的目光望過去,其中能夠看到的一角好像不是彆的東西,而正是藥材。

……給嬴月送藥?

老先生看向趙雲的目光之中,不由得帶了點微妙。

“哎,您彆不信。”頂著孫思邈的目光,一段時間以來被某幾個心臟給熏陶過的年輕武將臉不紅心不跳的將這事孫思邈,完全沒有關係一口咬死,“把這些藥材帶給主公,是文若先生說的。”

其實說這些藥材是給嬴月準備的,這件事情倒是真的沒有錯。

荀彧了解嬴月,在知曉疫病這件事情在逐漸擴大的時候,他就能夠預料得到自家主公最後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誠然,當初她在勤王活動的路上,能夠對非自己治下的饑民流民心生憐憫而卻最終也沒有多加插手乾預,因為她深深的了解那不是自己的責任範疇的事情。

但是這一次的事情則不然。

疫病和災荒聽上去,好像都是天災引起來的事情,看上去仿佛性質是一樣,但實際上卻完全不一樣。

二者帶來的效果,所能夠產生的影響,完完全全不是同一個程度的。

百姓所罹受的痛苦程度也完全不一樣。何況,

——災荒饑餓百姓雖苦,但猶可食草根食樹皮以充饑,短期間內人是能夠活下去的。可疫病卻是一條條生命的不斷在眼前流失,這樣的事情……嬴月看不下去的。

她的心腸始終都很柔軟,從未冷硬過。

隻不過雖然這些藥材是帶給嬴月,但實際上孫思邈過去的話,毫無疑問這些都是要給他用來配備藥方實驗使用的。

畢竟嬴月不會醫術,她能夠做的也就是儘可能的給有能力的醫者提供藥材。

而若是說有能力的醫者,孫思邈一旦過去豫州以後,誰還能夠比他更有能力呢?

所以趙雲這句話大概算是一個語言陷阱,而且還是那種能夠聽出潛藏之意,但是從表麵上來看又完全沒有任何毛病的語言陷阱。

隨後又聽趙雲道了一句:“而且我們這批人是真的全都是自願,出發之前特意簽下過軍令狀的。”

聽到趙雲的這句,身後的兵士們大聲的應道:“沒錯!”

這些兵士都是北地郡最初的那一批,對他們而言便是不提嬴月在每一個北地郡的百姓心中都有著一層極為絢麗的傳奇神話色彩,單單是當初胡人與糧食一事,嬴月對於所有北地郡的百姓便有著“大恩”,隻單憑這一點也足以他在百姓們心中的有著極為特殊的地位。

所以在之前詢問軍營之中是否有人願意走上這一遭,去如今疫病肆虐的豫州護送給州牧的藥材的時候,當初最早的那一批兵士,以及後來北地郡中原生住民投軍的那些人,無一例外全部都願意簽下死生自負的軍令狀。

但實際上肯定是用不了那麼多人的,所以趙雲和典韋兩人從中挑選了一部分隨他們一起走。

但其實在選人的這件事情之中,他們也潛在著私心,按理來講,護送重要之物這般的事情,是應該選取體格最為健碩,實力最為凶猛的兵士才對。

就像當初端木賜和糜竺每每出去的時候,為他們兩人配備的都是實力水平最優的精兵,擔當保護他們之職。

不過這一次卻是是挑的多是中等勢力,甚至還是要更偏下一些的兵士——他們在給自家主公保留著強悍的兵力,不能夠將其消耗在這裡。

畢竟如今雖然是因為疫病的緣故,所以各州都對豫州停戰了——現在豫州那進一個瘟一個的鬼樣子,誰敢靠近?

但是等到這件事情結束以後,該打的還是要繼續打的,所以該保留的實力還是得保留。如若不然的話,豈非都是要便宜了看現如今的態度是要對其袖手旁觀到底的梁、荊、徐三州的州牧神?

哦不,梁州那邊不用太過擔心。之前一刻的報道結果好像是文和先生正在那邊如魚得水,都已經換上梁州二把手的位置了。

但是如果自家主公終究不忍疫病繼續彌漫肆虐,投以人力物力財力進行解救的話,那麼在這件事情裡麵最為吃虧的就隻有他們雍州和如今也已經被這疫病給搞的亂七八糟的青州了。

被幾個心臟帶了一段時間,尤其是期間不乏郭嘉“吃什麼也都不能吃虧啊”的念叨之下,原本一個很純粹的老實小夥的趙雲現在也逐漸有點朝著某些人斤斤計較,睚眥必報的方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