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1 / 2)

“這晚上沒篝火,巡夜是真的冷啊。”坐在城門口的衙役們互相抱怨著天氣。王寧年輕,這樣的天氣還能扛得住,就是想喝點燒酒。

王寧是今年參加軍訓,表現得極為突出的人,直接被沈黎提拔為衙役,如今吃著縣衙的糧。

今日輪到他巡夜,每巡夜半個時辰,就可以在城門處稍作休息。他在地上鋪上麻布,一屁股坐上去,好在地上都是些小沙粒,不算硌人。他叫不遠處的酒保給他打一壺燒酒,他不敢喝多,隻抿幾口去去寒氣。

“小王,給我喝點,這酒可真不錯。”

王寧也不是小氣人,倒了半碗給求酒的前輩。那人一邊喝酒,一邊跟王寧說先前巡夜遇到的事情。

“……你是沒經曆過,不知道有些事情現在想想還害怕。一群狼,因為沒有吃的,著急了,從城牆最低矮的地方往城裡跳!這些畜牲最是聰明,知道城裡有人,它們可以選中一個人,咬死他,再撕碎皮肉帶走!”

王寧有點害怕,不由自主地看向城牆的位置,城牆外黑漆漆的,杜仲樹的影子影影綽綽的,平白添了幾分陰森可怖。

老衙役看著王寧害怕,不由得齜牙笑了:“怕什麼?如今咱們城牆修得高了,關外的野狼進不來!你隻當個故事聽聽罷了。”

王寧點頭,繼續聽故事。

“我有個曾經一起做事的,算是領著我當衙役的老哥,他當年就差點被野狼拖走。那年天大旱,關外草原草生得少。牧民們活不成了,因為瘦羊賣不出去,咬牙宰了又醃了,留著自家吃。狼偷不著羊,草原上沒吃沒喝了,就聞著人味尋到咱們這邊陲小城。”

老衙役又喝了一口酒,眼睛有些灰暗,“人也不比狼胖啊,那年餓死多少人,嘖嘖嘖,就差易子而食了。那老哥,是當時巡夜的衙役裡最高大的那個,因為家裡有點糧,也是我們當中最壯的那個。狼一開始沒打算盯著他。”

“先皇下罪己詔那年吧,我看書上說,那年死人的地方多哩。”

“是啊,死了不少人,你先彆打岔,我說到哪了?”他仰頭想了一會兒,沒想起來,又喝了一口酒,他聞著酒味,終於組織好語言一樣繼續說道,“那狼看中了跟他一起當衙役的堂弟,也許是隨機選的吧,總之那狼王撲過來,直接咬傷了那人的喉嚨,好在他堂弟有股子力氣,掙脫出來了,可是喉嚨還是受了傷。那老哥跟他堂弟感情好,原以為隻有一隻狼罷了,於是拿出棍子想趕跑賊心不死的頭狼。”

“那頭狼還有同夥,隻怕難以逃脫了。”

“是啊,那狼身上跟鐵做的一樣,被打了幾棍,就嚎叫幾聲,牆頭就嗖嗖跳下數十隻狼。它們是聽到頭狼嚎了,才著力對付我那老哥,身上的皮肉都被那些畜牲撕碎了,腿也沒了一半。我們這些人,用手裡的木棍拚命敲打這些狼,或多或少都掛了傷。”

王寧一聽,就覺得自己的腿仿佛也在隱隱作痛,不由得嘶了一聲。

“那他最後怎麼逃脫的?”

“附近的百姓聽到動靜,都出門拿了木柴點燃了,用火嚇走了這些畜牲。”

王寧鬆了口氣:“那便好,沒想到巡夜也這麼危險。”

老衙役輕輕嗯了聲,“那天晚上,我們送他去郎中那裡,簡直就是搶命一樣。”

王寧又問:“那最後呢,這兩位前輩有沒有事?”

“一個傷了一條腿,不能走路了,一個傷了喉嚨,如今隻能靠比劃和人交流。”老衙役喝了一口酒,“彆愁眉苦臉的,當時我們巡夜,才四個人而已,能活著就不錯了!”

王寧歎息一聲:“這真是飛來橫禍啊。腿傷了,喉嚨傷了,雖然撿了命回來,以後日子可就苦了!”

老衙役點點頭:“能不苦嗎?買藥錢都把家裡給掏空了,他們爹娘為了給他們治病,在災年給地主家乾活,後來田地佃到了,糧食還沒來得及收,我那老哥的爹娘就累得去世了!不過誰知道呢,興許也是餓死的。”

王寧少時挨過餓,最聽不得餓死兩個字。他換了個問題:“那這兩人,還有家人照顧他們嗎?”

“哪裡有家人?兄弟分家了,就沒家人了,唉,你不懂,以前男的像我這位老哥勤快的本就不多,他兄弟們自己都揭不開鍋,哪能管他?倆人還當了一輩子光棍!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他們?況且還出不起彩禮。不過喉嚨不行不影響種地。腿不行,老哥就去學編雞籠,倒也饑一頓飽一頓地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