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二更)(2 / 2)

林故若忽然停下來,她閉眼,明明是六年前的光景,居然能清明到恍如作日。

“那天的天氣特彆好,橙紅色的晚霞在天際鋪開,我轉過頭,看見容磊的眼睛。那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深邃的眼眸裡有瀲灩水光,就像是黃昏時波光粼粼的湖麵。”

故事在不知不覺之中更換了主語,林故若講完才發覺,她破罐破摔的說,“算了,攤牌了,我的朋友就是我,懶得裝。”

“你不說我也知道呀,幾個人家裡能開殯儀館啊。”李念輕笑,“你繼續吧。”

林故若順勢講下去,“遇到容磊那年我十七歲,容磊十八。”

“不認識你倆時候我就聽過你倆的名字。”李念陳述事實,“高二就拿到IMO(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金獎,雙雙保送北大,少年天才,如雷貫耳。”

“舊事而已、舊事而已。”林故若擺擺手,推諉道,“你能彆寒顫我了嗎?再說了,你這競賽得獎放棄保送的人,每年都被校長當例子,開口就是你們有個學姐的人,有什麼好說我的?”

李念低笑,“好啦好啦,你繼續講嘛,我等吃瓜呢。”

“吃什麼瓜,聽了我的故事,等下給我卷烤鴨做報答。”林故若嘟噥著,“我能吃十個烤鴨卷。”

清泠泠的月光傾瀉在車體漆麵上,林故若坐直,手撐著車窗,把臉貼到窗上,慢吞吞的把故事講完,李念沒有再插嘴過。

“……原本是可以把酒言歡的知己,某日酒醉上床,然後關係開始有了微妙的變換,大抵是這件事非常舒適,少年人又食髓知味,所以常約在一起睡覺的關係。”

“我們跳過了高三直接讀大一,大一下學期我轉入醫學院,五年本科,容磊大三下學期出國交換,我本科畢業出國讀書。之前來來回回的飛,去看彼此,兩個月前我們徹底鬨掰,冷戰到躺列,一個字都沒說過,直到今天再遇上。”

“初見是誤會,同校是巧合,舊知己一場,上床那天是他酒醉,我沒醉的,我蓄意,就是這樣。”林故若的語調也放低,帶著絲絲縷縷的哀傷,總結道,“沒有意義,過去的八年,完全沒有意義。”

車在不知不覺中停下,沒有人下車,林故若講完,車內寂靜片刻,李念解開安全帶,轉過身子看向她,認真問,“你是憑什麼判斷沒有意義的?”

林故若按下車窗,從包裡掏出盒女煙,朝李念晃晃,征求意見問,“我能在你車上抽煙嗎?”

李念伸出手,“你給我勻一根,我就允許你抽。”

幽藍的火苗躥高,燃亮指尖明滅,她們各踞一窗吞雲吐霧。

林故若在這霧裡眯眼,想去窺看到煙霧的上升軌跡,看了半天沒結果,才道,“我以為你會說,我和容磊掰得好、掰得秒、掰得呱呱叫呢。”

“我在你心裡原來就是那種缺德的人?”李念撣著煙灰反問。

“我的錯。”林故若回眸,戲謔說,“居然讓你誤會自己在我心裡的形象了。”

李念伸長左手,用右手越過中控區要去打林故若,被林故若靈巧的躲開來,“那你們睡了就睡了,然後不清不楚這些年,沒想過問問彼此的關係?”

“最開始是沒想過的。”林故若乾脆的否定,“知己還是炮|友,年少時給不出清楚的定位,反正容磊身邊除了我沒彆人,我是唯一的存在,就挺好的,我非常滿意。索求越多,失望越多,那陣子我媽才走,我開始學著能夠去接受生死,何況情愛一樁。”

風從車窗裡灌進來,連帶著尼古丁的煙草味,不足以解憂。

林故若推開車門,一腳踩在地上,她背對著李念,低頭把自己的神情匿起來,啞著嗓子略哽咽的說,“我年少時看書,書上講,不要和知己上床、彆和情人談愛,結果我統統犯了個遍。”

“說來可笑,我和容磊情人好好地,不歡而散的原因是做完容磊忽然問我,我我們算什麼關係,我答炮|友。”

“也不是完全沒期待過能好好做情侶的吧,怎麼可能有人沒想過和暗戀的對象修成正果呢?”

“可惜吧,我們最要好的時候,我撞見他和彆人親口說。”

她不知道自己在書房裡蹲了多久,站起來時反倒鬆了口氣。

林故若是喜歡容磊的,少女時代的暗戀是對整個世界的柔軟。

她是在感情上極不誠懇的人,過去的經曆使得她誠懇不了。

年幼時林故若曾次次捧出真心,又次次被摔得粉碎,誠懇對於她來說並沒有得什麼嘉獎,而是無窮儘的疏離。

家裡祖輩都是做殯葬生意的,父親上麵還有個哥哥,妻子因病無法生育,家裡這輩到林故若這裡就隻有她一個獨苗。

家庭關係和睦、奶奶去世的早,一家六口住在一個大房子裡。

林故若得到了全家的厚愛,父母竭儘所能的對她好,大伯和伯母也待她如親生。

家裡生活富足無憂,然而林故若的年幼時過得實在不算好。

自從鄰家青梅張甜梨因父母原因舉家移民搬走以後,林故若就再也沒有新的朋友了。

她每次和彆的小朋友玩,沒幾天對方就不再理她,她心大,外加母親告訴她,“人與人之間交往,彆問為什麼疏離,合則聚,不合則散,莫強求。”

林故若從沒問過小朋友為什麼突然不理自己,她努力不去放在過心上。

直到有位家長看到她如同看到什麼邪祟,驚恐地摟起自家孩子,當著她的麵指責,“以後不許和她玩,她家裡做死人生意,不吉利,沾到你身上怎麼辦?”

那時林故若不過四五歲大,她隻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無措的揪著白裙子,淚在眼眶裡打轉。

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每個朋友都會離開,被迫接受。

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往往隻是對方的家長看過自己一眼,就會永遠失去這個朋友。

年幼的林故若蹲在家門口嚎啕大哭,大伯母耐心的哄她,了解了事情經過以後,抱著她上門去找剛才那家人。

大伯母身體不好,說起話來總是柔柔弱弱,那天卻異常的剛強,要求對方給林故若。

那家人扯著嗓子嚷,“不讓你們家小孩子和我孩子玩有什麼問題!你們就是不吉利,還不許彆人說了?乾這種買賣注定陰損後輩的,你自己都生不出孩子,你妯娌生的不一定是什麼東西呢,怕不是天煞孤星吧,我憑什麼要給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