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姚姝的靈力順著他的雙腿散向全身的時候,闕南不得不開口出聲打斷:“出去。”。
他的聲音帶著晨起的低啞,卻依舊非常好聽。
和他的長相非常符合,是一種山水之間廟宇之上敲響的鐘聲一樣的聲音,寧靜悠遠,聽了之後餘音似在耳畔,久久不絕。
雖然隻有簡短的兩個字,但是一語雙關,他即是要姚姝將靈力從他的身體裡撤出去,也是要姚姝從這屋子裡出去。
姚姝已經探查得差不多了,收手之後,居然也聽話地穿靴下地。
不過並沒有從這屋子裡出去,而是隨手捏了個清潔術,為闕南和自己清理後,這才走到桌邊,端著水壺出去。
闕南見姚姝走了,鬆口氣的樣子。
他的視線很快從門口,挪到了床裡,那裡的被褥有一點褶皺,是姚姝先前坐著一夜的原因。
闕南以為姚姝走了,沒多久姚姝又回來了。
手裡端著水壺,這一次倒了一杯水,溫熱適宜。
她端著走到闕南的身邊,坐在床邊,不由分說地將手臂穿過闕南的脖子,圈著他的脖子讓他半坐起來。
然後就維持著這麼半圈著他的姿勢,把水杯遞到他的唇邊。
“喝點水。”姚姝說。
彈幕上這會兒已經有幾個人出來了,大清早上的看到姚姝照顧闕南的一幕,倒是沒有人再惡語相向,姚姝看上去真的像是悔改了。
然後下一幕便是闕南不張嘴喝水,隻是又說道:“出去。”
姚姝挑眉,她上輩子沒有和闕南近距離接觸過幾次,他們更多的時候像是住在一個院子裡麵的陌生人。
她倒是不知道,闕南居然這麼厭煩她?
好吧,倒也不讓人意外,畢竟姚姝現在斷定闕南喜歡文瑤,愛而不得,總是容易令人發狂,就像上輩子的自己。
於是姚姝把杯子朝著闕南的唇上又碰了碰,用這種親親密密抱著他的姿勢,對著他說:“你不喜歡喝我喂的水,沒關係。我這就下山去弟子院,把文瑤給你綁過來。我用劍架在她的脖子上,逼著她像昨天我親你那樣,嘴對嘴地喂你,你覺得怎麼樣?”
惡魔低語。
彈幕一大早笑死了一群。
因為他們發現,姚姝並不是故意要為難闕南,她的表情太認真,仿佛隻要闕南點個頭,姚姝就真的會把文瑤綁過來。
闕南眼睫猛烈地顫了一下,乖乖張開了嘴喝水。
他很顯然渴得厲害,他又不可能要求姚姝給他倒水喝,所以一直渴著。
姚姝看在眼裡,又給他倒了一杯,都喂他喝下去,然後把杯子放在旁邊,問闕南:“想方便嗎?”
闕南喝完水就閉上眼裝死,姚姝的問題讓他呼吸又頓了頓,結果他隻會說:“出去。”
姚姝聽的都笑了,但是她也沒有再問。闕南七境修為,早已經辟穀,之前什麼東西都不吃,現在就算經脈撕裂,以後要吃東西維持,這才剛喝了幾杯水,也不至於要方便。
於是姚姝也不再問了,將他放回床上。
但是也沒馬上走,而是像是離家的丈夫要交代行蹤一樣,對闕南說:“我方才已經告知了山下,一會兒便有弟子來看顧你。”
姚姝說:“我因為冒名頂替文瑤和你結為道侶,被罰了。”
姚姝說這話的時候,語調之中居然帶著調侃。姚姝一直都覺得她自己本性惡劣,她生下來不像她純良軟弱的母親,更像她那禽獸不如的父親。
之前還因為身在門中,想要博得同門的好感,好歹偽裝一下,現在是連裝也懶得裝了。
係統隻說要她補償闕南,做個好人……好人分很多種。
“心直口快”也算啊。
她不好過,誰也彆想好過。
姚姝嘖了一聲,說:“我今天要開始去百獸崖上喂仙獸,我被罰了兩個月呢。”
姚姝看著闕南閉目不語,也不再折騰他。
反正闕南的憎恨,確實姚姝不愁消不掉,畢竟闕南的本性就是一個非常清風朗月之人。
上輩子他們到最後變成那樣,闕南也沒有報複她。這輩子她知道什麼草藥能讓闕南痊愈,她為他取來,再和他解除了道侶契約,闕南不會恨她。
姚姝對自己的認知都沒有對闕南的品性這麼有信心。
於是姚姝說完,轉身出門,正巧碰到了來伺候闕南的小師弟和一個小師妹。
都是外門弟子,姚姝看了一眼準備離開。
不過很快她又站定,回頭看了一眼闕南的房間,說:“那個小師妹,你回去,換個男子來。”
“是大師兄讓我……”。
“你大師兄腦子被驢踢了。”姚姝說:“闕南長老是男子,還是個有道侶的男子,現在他不能動,卻找女子來伺候,你能扶著他去方便嗎?”
小師妹的麵色被說得青青紅紅,卻和昨晚上的小師弟一樣倔著不肯走。
姚姝微微皺眉,哼笑了一身說:“怎麼,還不走?你還真想伺候闕南長老方便不成!”
小師妹頓時哇的一聲哭著跑了。
剩下一個小師弟瑟瑟發抖,看著姚姝手足無措,也想跑,被姚姝拎住了後領子。
“你跑什麼,你跑了,誰來照料闕南長老。”姚姝仿佛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語氣有多惡劣,模樣多麼嚇人。
小師弟很快一溜煙地溜進屋子裡,屋子裡聽著聲音的闕南雖然閉著眼,但是胸口綿長地起伏了一下,似乎也鬆了一口氣。
姚姝離開青瀾苑,不過她沒有馬上去百獸崖,而是先去了飯堂。
她現如今是三境中品修為,她可以食用辟穀丹,這樣有助於修煉。畢竟人食五穀,還要專門去清除體內雜質。
但是她把她辟穀丹的份例都化在水中給闕南喝了,能避免他因為方便的事情難堪,辟穀丹能讓他不餓,不食五穀的話,光是喝水,能少許多麻煩。
闕南那樣的人,姚姝上輩子沒了解過他是怎麼度過床上的兩年生活,他必然是羞於對任何人啟齒他的任何需求。
但是辟穀丹給了闕南,她就得去吃飯了。
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和心法,吃點東西不會影響她修煉,況且她也是想要吃的,畢竟上輩子她苦修半生,什麼好東西都不曾多碰。
於是姚姝在昨天發生了那種事情之後,大搖大擺地去飯堂吃飯。
一進飯堂,這時間正是吃飯的時間,滿屋子的師弟師妹們霎時間寂靜下來。
他們是真的沒有想到,姚姝會出現在這裡。她竟敢這麼出現在大家的麵前,毫無悔改之心,她不是應該在百獸崖思過嗎!
短暫的寂靜之後,眾人又沸騰起來,他們本來就對昨天赤閣長老的處置不滿意。現在應該受罰之人這樣堂而皇之地出現,他們都覺得這個盤璧山上簡直沒有法規了。
而昨天那件事的中心人物,九師妹文瑤也在其中。
她的護花使者們頓時拍案而起,對著正在打飯的姚姝道:“某些人真是枉為人,不要臉到這種地步,倒也真是令人發指!”
“你坐下。”文瑤弱弱地出聲開口。
但是她越是這樣表現出畏懼,不想惹事,便越是又拴不住的野狗要狂吠。
“九師妹,這件事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你的姻緣就這麼被毀,等到師父回來,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
“對!”。
眾人開始七嘴八舌地說起來,文瑤在勸眾人不要這樣,但是她的聲音沒有人聽,很快被淹沒。
飯堂裡麵一時間熱鬨非凡,人聲鼎沸。
但是被眾人言語攻擊的姚姝,卻隻當他們是一群夏夜河塘裡麵吱哇亂叫的青蛙。
或許是說得太難聽了,姚姝不在乎,她腦中的彈幕聽不下去了……
一群什麼人啊這是,太不要臉了,這本書的女主角是個綠茶嗎?
都是角色設定,這本書應該很早古了,看走向就知道,笨蛋小白花。
叔叔,你的大刀呢,砍他丫的,就那個長得一雙老鼠眼的叫得最歡!
2333叔叔,那不是大刀,是重劍啦,我看到她收在儲物袋了。
不行了,我要按不住我的鍵盤了,可惜不能對線!
姚姝也太淡定了,她都不生氣嘛……
她生什麼氣,她不是活該嗎?
頂替人的功勞,終究是不對的。
……
姚姝還真的不在乎,但是她不在乎這群小崽子亂叫,不代表她就能不在乎彆的。
比如打飯的老阿嬤不知道是不是也聽了她的事情,手抖的像是在篩糠,抖了之後姚姝的碗裡就隻剩下一點菜湯。
好幾個菜,姚姝從頭打到尾,就泡了一大碗的菜湯,然後看向了還大半盆的菜盆,她今天第一次有種罵娘的衝動。
她抬頭看向了老阿嬤,最後給了她一次機會。
“給我一杯角羊乳。”姚姝甚至已經看到了盛放角羊乳的小盆,裡麵雖然剩下的不多了,但是足夠一杯。
姚姝甚至知道,這是給文瑤留的,因為老阿嬤覺得文瑤像她的死鬼女兒。
“沒有了。”老阿嬤一張老臉拉著,和赤閣的那個賀言長老如出一轍的溝壑遍布,偏見橫生。
姚姝今早戲耍了闕南的快樂,在這一瞬間徹底地消磨殆儘。
她端著碗,站在打菜的台子前麵,沉默不語。
麵上沒有幾分怒意,但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飯堂裡麵隻是嘰嘰喳喳大放厥詞,卻不敢上前的那些雜碎,頓時幸災樂禍了起來。
“還有臉吃東西,吃個屁!”
“哈哈哈哈……如果是我,我早就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滾蛋吧,我們真的不想要你這樣的大師姐。”
……
彈幕已經瘋了,如果他們能順著網線爬出來,現在必然是午夜場的貞子頻道。
像這樣的生成世界裡麵,姚姝是一個惡毒女配的角色,所以注定這世界的人,都對她抱有難以理解的惡意。
而身處風暴中心的姚姝,將飯碗放在打菜台的邊上。
低頭片刻,又抬頭說:“永平三年,你被你那個爛賭鬼的兒子作為賭資抵押給賭坊,吃的是豬食,過的是豬狗不如的日子,最後也被像豬狗一樣處置,人還未咽氣,就被扔到了亂葬崗。”
姚姝輕飄飄地說:“是我在驅邪路過的時候,把已經渾身潰爛隻剩一口氣的你,從亂葬崗裡麵弄出來。又因為你兒子被人打死了,你孤苦一人,無依無靠,我隻好帶你回山……”
姚姝每說一個字,對麵的老阿嬤表情便抽搐一分,嘴唇顫巍巍地哆嗦,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在場所有的弟子,也都沉默,他們大多是低階弟子,進山不久,根本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過去……
“當時盤璧山不收凡塵之人,你無任何靈根,又老又病,連外門都容不下你,是我!”
姚姝一雙桃花眼射出淩厲,直直刺入老阿嬤的身體,她說:“是我跪求師父,分你洗髓丹,力排眾議,讓你留在山中,還留在了飯堂這麼好的地方。”
“人可以知恩不報,”姚姝說:“但是不能對著恩人落井下石。”
她一把抓起了飯碗,直接朝著老阿嬤扔過去,擦過她的耳邊,“哐當”砸在廚房裡麵。飯碗四分五裂,那小盆裡麵的羊乳撒了老阿嬤滿身。
所有人在場的人都倒抽一口涼氣,個個噤若寒蟬。
老阿嬤嚇得蹲在地上哆嗦,嘴裡低低地討饒。
姚姝卻咄咄逼人道:“你個忘恩負義的老東西,竟然敢欺負到你姑奶奶的頭上來了!”
“你信不信,我當年怎麼力排眾議,讓你留在這盤璧山中,我就能讓你連鋪蓋卷都沒有,怎麼來的,怎麼滾出盤璧山!”
老阿嬤嚇得不輕,已經老淚縱橫。她確確實實是因為姚姝留下的,可是年頭一多,什麼恩情厚意,都會被時間所消磨掩埋。
她當時也是發誓要對姚姝好的,但這些年聽姚姝的壞話聽了太多了……
“出來吧,現在便隨我去赤閣,按照盤璧山山規,不能修煉的人,不可以留在山中。”姚姝說:“我會讓赤閣弟子好好送你回、老、家!”
最後三個字語氣特彆重,簡直像是在說要將這老阿嬤送上西天。
老阿嬤嚇得癱在地上不會動了,姚姝不顧她的求饒來拉她。沒有人會覺得,姚姝隻是說說而已,眾人再度騷動起來,因為老阿嬤看上去已經眼神渙散,渾身癱軟,被姚姝提小雞仔一樣從廚房給提出來,看著太可憐了。
而且永平三年,距今都已經好幾十年,老阿嬤的家人幾十年前就沒了。
沒有仙山靈氣的滋養,老阿嬤這樣不能修煉的凡人,下了山可不就是上西天嗎。
“饒了我,饒了我……嗚嗚嗚……”
她在求饒,但是姚姝充耳不聞。
彈幕上簡直出了一口惡氣,都在刷著爽。
不過就在姚姝真的要拉著老阿嬤去赤閣的時候,沒等出門口,便迎麵碰上了一個像姚姝一樣,本是絕不應該出現在飯堂的人。
男子身高腿長,一身青衫,道骨仙風,模樣更是擔得起俊美無儔四個字。
隻不過麵容冷肅,像個冰雕雪塑之人,迎麵走來都帶著冷風一般,氣勢淩冽。
姚姝對上他清肅的眉目,微微一怔。
男子看向了她手中的老阿嬤,又看向了欲要來阻攔姚姝蠢蠢欲動的弟子們。
微微蹙起眉,聲音如清泉悅耳,似冰裂清脆,他問姚姝道:“師妹,你在鬨什麼?”
姚姝那片刻的愣怔,很快因為他開口破碎。
到底是她喜歡並且追隨了許久的人,乍一見他未曾入魔的模樣,難免有一些感慨。
但是這感慨很快便隨著他裹挾著偏見的質問徹底煙消雲散。
“大師兄……”姚姝仔仔細細地咀嚼她叫了無數遍的這三個字,她看著瞿清的眉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昔日為何要對這樣一個人執著致死。
這像一場驟然清醒的大夢,她沉醉多年,可一轉頭,她早已經在瞿清身上找不到當初她沉醉的影子。
那個照顧她,遷就她,會柔聲叫她師妹,無論什麼好東西都會分給她的大師兄,已經不再是她的大師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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