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黎明已至,可人心已步入黑...)(2 / 2)

這個會開得時間很長,開完會之後各個管事,又把民眾們召集在一起開了會。

城民們焦躁的情緒暫時被強行壓製住,但這就像被悶在紙張當中的火,隻等待火舌舔上紙張,立刻就會呼啦啦燒起來。

而城中發生的這一切,待在主樓頂層陸珠房間當中的屠烈和陸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陸珠是沒有時間出門,她每天都很忙,忙著製造抗感染的藥物,也忙著尋找能夠替代她血液的東西。”

被感染的這頭老虎外形上除了屠烈弄出來的傷,幾乎沒有什麼變化,陸珠嘗試了一下用這隻老虎的血液代替她的血液,這幾天都在反複測試。

其實她並沒有妄想要治愈所有人,但如果能夠讓感染終止在某個程度上,再保持住人的理智,就算是一個非常大的突破。

“今天中午阿夏也沒有來嗎?”陸珠問屠烈:“你去外麵轉一轉吧,老是悶在屋子裡頭……時間長了容易掉毛。”

自從陸珠換了一種說法,不說等到怪物死絕跟屠烈回獸神山了,屠烈就不會再主動跑出去殺怪物,寧可蹲在屋子裡頭盯著陸珠,一盯盯上一整天。

“外麵到處都很臭。”屠烈皺著眉說:“我感覺他們都不對勁,整個城中的人都不對勁。”

“阿夏跟我說了,說王後的小王子生病了,小王子很黏她,她這段時間都來不了了。”

“城中的人有什麼不對勁?”陸珠今天白天站在窗戶邊上,還看著他們在掛燈籠呢。

“還有不到七天就是新年了,他們都在忙活著過年呢。”

陸珠現在對於屠烈說城裡臭的事已經快要免疫了,畢竟屠烈說彆人都臭,全世界的人族不臭的隻有陸珠自己。

屠烈也因為平時跟淮高城中的所有人都沒有接觸,又因為他本身比較嚇人,那些人對他表現出畏懼,似乎也變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兩個人並不知道外麵正在悄無聲息地發生著什麼,巨型的弩/箭,被安置在城牆之上,也並沒有多麼突兀。

淮高城外麵經常有聚集過來的怪物,雖然數量不多,但未雨綢繆無可厚非。

不過鎖鏈槍也被從庫房當中運送出來,這種東西能夠發射鎖鏈,發射的時候,鎖鏈被帶著倒刺的槍/頭射出去,是用來困住大型猛獸的。

淮高城當中以捕魚為生,本來並沒有這種東西。

老城主步原攸,也就是步梟的父親,之所以庫房會有這種狩獵大型猛獸的武器,是因為步原攸有收集武器的愛好。

這鎖鏈槍是好多年前,淮高城和大蔭城結盟的時候,陸黎誌揣測步原攸的愛好,派人專門從大蔭城當中運送到淮高城的。

這種東西從庫房當中搬動出來,按理說會引起屠烈的懷疑,可是鎖鏈槍是晚上的時候被悄悄運出來的。

一群人連夜偽裝這個東西,上麵堆放了一些稻草,用紅布蓋上,做成了兩個碩大的紅燈籠,堆放在了城主院的門口。

雖然非常的醜,而且很突兀,但站在窗口朝外看的屠烈和陸珠,都不知道那底下是鎖鏈槍,還以為是淮高城的人完全用草堆出來,迎合過年的氣氛。

夜色濃重,天氣又涼了一些,但是淮高城外麵聚集的怪物這兩天竟然變得多起來。

數量倒是並不足以為患,可這些怪物確實是受到了冬季的影響,都自發地在朝著南方逃。

而且他們似乎知道哪裡還有幸存的人族,本來隻是遊蕩在曠野之上,但隻要距離淮高城到達了一定的距離,就立刻會目標明確地撲上來,試圖突破城牆。

守衛這些天又加了一些,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城中的一切。

至少整個淮高城,在表麵上風平浪靜喜氣洋洋。

陸珠的研究有了一點點進展,老虎的血液並不能替代她的血液,但是能夠將感染終止在一定程度之內。

她需要人試藥,獸類抗怪物的感染比人類明顯高。

陸珠陷入了瓶頸,當然她也可以直接找人試藥,但是這淮高城中,沒有喝過抗感染藥物的人都是一些老弱,估計承受不住折騰。

陸珠絕對有信心就算藥物沒有用,也能把人救活,但是獸人是最好的試藥對象,而屠烈已經被陸珠下蠱,他沒法再給陸珠試藥了。

她難得閒下來,或者說暫時停下來,這天中午,她親自去取食物,而不是讓那些人送來。

現在大部分的衛兵還是集體一塊兒吃,陸珠這裡本來是時不時就有城民給她送好吃的,所以她並沒有專門的廚師。

這些天,大概是因為過年大家都忙,給她送吃的逐漸沒有了。陸珠現在要去取吃的東西,就隻能去集體飯堂。

她和屠烈一起去,兩個人一進去,整個飯堂裡麵的人全都沉默下來,定定地看著他們。

屠烈聳了聳鼻子,這些人臭得他眉頭皺起,恨不得拉著陸珠立刻出去。

陸珠也發現了一些不對,她看著這些人驚恐的,充滿了防備的臉,又回頭看了看皺眉的屠烈,眼中的溫暖漸漸消失了。

但她不動聲色,很快揚起笑意,毫無所覺似的去拿吃的。

“珠珠……”屠烈想要說什麼,這些人真的不對勁。

惡意太濃了,濃的快要讓屠烈窒息。

但是陸珠很快抬手,示意屠烈鎮定,她說:“他們隻是太怕你了,我們快點拿完吃的就走。”

屠烈隻能壓下心裡的懷疑,掃了這正在勉力恢複著正常,實際上僵硬非常的人群一眼,先去走廊外麵等著陸珠。

陸珠拿著個盆,去盛菜,結果那個給她盛菜的婦人,手抖得不像樣,比她在現實世界的時候,食堂那大媽抖得還厲害。

“哐當”勺子掉在了盆邊上,磕出一聲輕響,這個婦人看了一眼陸珠,嘴唇抖動,已經快要嚇哭了。

在座位上坐著吃東西吃到一半的衛兵們,也都齊齊扭頭看向了陸珠這邊,這簡直像是某種恐怖片的經典鏡頭,帶著一種不動聲色的,卻讓人呼吸不暢的壓抑。

連彈幕都看出了不對勁,他們全都在討論著——

怎麼回事兒,就算怕屠烈,也不至於怕成這樣子吧?

這些衛兵不是很敬重陸珠嗎?為什麼不打招呼了?

我也奇怪,一個個看著陸珠的眼神像是在看著魔鬼。

這個打菜的大媽是不是乾了什麼對不起陸珠的事情?

不能吧……這世界好幾兒怪啊,給我整不會了,但是我覺得這些人確實像屠烈說的,都不對勁。

陸珠還在笑?她怎麼笑了,她好久沒有這麼笑了……

她上次眼中這麼冷,卻笑得這麼燦爛,還是怪物從州山林跑出來的時候。

我總覺得有事要發生了!

……

陸珠笑著看向打菜的婦人,看著她汗如雨下的樣子,笑意越來越深:“怎麼啦?燙到了?小心點嘛。”

陸珠輕描淡寫地揭過,仿佛沒有發現這些人的變化一樣。

拿過勺子自己盛菜。

拿了足夠的食物,她施施然走出去,卻已經沒有胃口了。

她用籃子擋在自己身前,那後麵鼓起了一些。陸珠想打飽嗝,但是屠烈就在她身邊,她……不敢。

屠烈要是發現她又亂吃東西,肯定會絮絮叨叨個沒完。

陸珠提著籃子,和屠烈兩個人出了飯堂,但是走在路上,所有人看著她和屠烈的眼神,都有難以掩飾的怪異,就算有人強笑著上來打招呼,也是聲線發顫。

陸珠站在主樓前麵,環視了一周,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淮高城中的空氣。

然後她輕笑出聲。

“他們真的好臭……你笑什麼?”屠烈見陸珠笑,不解地問。

陸珠側頭看向屠烈,眼中帶著難掩的愉悅。

她說:“我就要成功了。”

“什麼?”屠烈問。

陸珠歪著頭,看了一眼不遠處城主樓門前的兩個“大紅燈籠”說:“我找了這麼多天的原因,一直想不通的事情,剛才突然想開了。”

陸珠說:“我找到了可行的辦法,但是需要你的幫忙。”

屠烈對於陸珠的要求,當然是絕無二話。

但是等陸珠興奮地帶著他回去,兩個人吃過了東西,陸珠提出的幫忙,卻讓屠烈猶豫了。

“回獸神山就算以我的速度,也需要五六天才能折返。”屠烈說:“我不能留你這麼多天一個人。”

況且最近這些人真的很臭,無論是不是因為淮高城外突然多了一些怪物的原因,還是其他的原因,屠烈都不可能離開陸珠那麼久。

可這一次陸珠卻很堅持。

“你不是說了,獸神山的水能夠阻隔怪物嗎?你還說獸神山的瀑布有些地方隻有膝蓋深,但是那些怪物也不敢涉水而過。”

陸珠說:“我們一路上遇見這麼多怪物,怪物應該隻怕深水而已,可是為什麼獸神山的水能攔住那些怪物?或許這是找到代替我血液的關鍵。”

“你去吧,快去快回,我等你回來過年。給我帶回來一些獸神山的水,最好再帶回來幾個自願來的獸人試藥。”

陸珠背對著屠烈,用桌案擋著她微微凸起的小肚子,裝著忙碌說:“如果你帶不回來其他的獸人,就把那個烏風帶來,她可是曾經說過要報答我的……”

“可你一個人不行。”屠烈眉頭皺得死緊。

“如果你不放心,我把鬱山弄到我身邊,讓他帶著兵日夜守著我?”

“鬱山因為我殺他老師的事情,對你惡意難掩,已經不能信任了。”屠烈說。

“那就讓木愫伊來,木愫伊一向都是中立派,她偏幫女性,我又對她有救命之恩,這你總該放心了?”

“可他們都很臭!”屠烈不肯答應。

陸珠歎口氣說:“這片大陸上的人族不可能不臭的。”

陸珠笑著說:“你想太多了,短時間內沒有怪物能突破淮高城,而且現在這裡很安全,我的能力比你強,你乾嘛總是不放心?”

“而且你往返壑德荒漠就隻用兩天,我這次不讓你抓猛獸,能更快些。”陸珠掰著手指給屠烈算:“實在不行,你就隻帶著獸神山的水回來,頂多四天。”

“你回來還沒到除夕,”陸珠姿態輕鬆愜意地抱著一本碩大的巫蠱書轉身,擋著肚子。

她聲線低緩,蠱惑一樣對屠烈說:“說不定我們過完年之後,就能回獸神山了。”

“我覺得獸神山的水,一定是原由,你想想,問題最開始出現,不就是州山林嗎?巫蠱書上記載,被毒蛇咬到,百步之內必有解藥,或許獸神山就是解法。”

陸珠說得有理有據,連彈幕都要被她煽動相信了,何況是屠烈。

尤其是陸珠說:“如果獸神山的水見效,我就再也不管這些人族,我們一起回獸神山,讓他們自己折騰。”

“我們不是還沒有結婚嗎?”陸珠笑容感情純粹,眉目如畫,仿若獸神山的盛夏美景。她聲音清越好聽,如獸神山的清泉叮咚。

陸珠抓著她胸前的,屬於屠烈的獸牙,看著他說:“你的獸牙會保護我,你快些回來就好,上次抓老虎離開兩天,這一次就多兩天而已,我就在這主樓裡麵待著,哪也不去,直到你回來。”

屠烈最後還是被說動了,他根本拒絕不了陸珠任何要求。

他在第二天清晨就出發了,陸珠這一晚格外的熱情,甚至讓屠烈再試試能不能徹底結合。屠烈激動的腦子都昏了,隻可惜實在是不合適。

雖然陸珠一直說她不疼,可屠烈不想弄傷她。他會疼。

但兩個人還是親熱了幾乎一晚上,屠烈第二天瘋狂不想離開陸珠,他心中不安穩。

但陸珠頭一次和他說那麼多掏心掏肺的話,原來她是因為迫不及待想要跟他回獸神山,才會這麼急著找到能代替她血液的藥物。

陸珠甚至說,等他回來,如果獸神瀑布的水沒有用,她也會跟著他走,離開淮高城,因為她的血液,不能再為這些人浪費,她每一寸,從今以後都屬於他。

屠烈仿佛被人直接灌入腦中一壇濃香的烈酒,昏昏沉沉熱熱辣辣地被陸珠弄上路。

陸珠親自送他,表現得像個總是舍不得懷中玩偶的小姑娘,一直抱著屠烈,黏糊糊的,這可是從來沒有的。

淩晨爬起來看直播的彈幕敏銳地發現了不對勁兒,一切都不對,陸珠會黏人?她說那些話,簡直崩人設了好嗎?

但是任憑彈幕怎麼刷得來勁兒,屠烈反正是全盤相信。

他在淮高城城牆之上和陸珠告彆,雙眸亮得比晨曦還要刺眼。

他又忍不住問陸珠:“無論獸神瀑布的水是不是有用,你都會跟我走嗎?”

“對。”陸珠說,“等你再回來,我就跟你走。”

她此刻眼中,也有難以忽視的明亮和動容,屠烈最後親了她一下,直接獸化跳下城牆。

“吼——”他的一聲吼聲飛速遠去,陸珠站在黎明之中,雙手攏著披風,目送他離開。

彈幕已經叫起來了,刷瘋了。滿屏都是各種罵聲,還有啊啊啊。

因為此時此刻,陸珠的身後,城牆之下,除了木愫伊派到主樓保護她的衛兵,逐漸聚集了非常多的衛兵們。這些衛兵漸漸和保護她的衛兵混在了一起,直到再也分不出你我。

這些人刀兵對著的方向,是曾經護著他們一路走來的人,是曾經救下他們性命,成為他們信仰的女巫。

但此刻,分明黎明已至,可人心已步入黑夜,再也不會迎來天明。

陸珠一直沒有回頭看,無論腦中的彈幕怎麼提示,就連係統也忍不住發出警報,她卻一直都看著屠烈遠去的方向。

其實屠烈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地平線之中,什麼也看不到了。但到這一刻,陸珠的眼中才真正地露出了一些不舍。

她腦中恍惚有很多畫麵重疊,都是關於屠烈,但很快閃過,什麼也抓不住。

“咻——”的一聲,箭/矢破空而來。

在係統瘋狂的警報,彈幕發瘋的提示之中,箭/矢穿過陸珠單薄消瘦的肩膀,穿過她曾經為了保護身後的人披上的女巫長袍,直接貫/穿過她的身體。

陸珠輕晃了一下,視線卻依舊看著屠烈離開的方向,嘴角很快湧出了鮮血。

射出這一箭的人站在城牆之下,雙手發顫,淚流滿麵,但神情卻是輕易得手的不可置信和癲狂。

陸珠依舊沒有回頭看一眼,哪怕她已經被身後的冷箭射穿。

晨曦慢慢灑向天地,陸珠在這金黃的光線籠罩之下,美麗又纖弱,如同棲落在城牆之上,一隻隨時要隨風振翅而去,散落天地晨光之中的美麗蝴蝶。

但很快,她臉上淺淡的哀傷和不舍不見了,她慢慢勾起嘴唇,貪婪地舔掉了嘴角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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