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苡眨眼速度變緩, 抱歉說:“對不起啊,我最近狀態實在不好,卡文嚴重, 時間不夠用,心情容易煩躁, 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她的語氣認真,還帶著些生分。
這是靳俞寒的第一感受。
“小喜……”
他不是這個意思,要的也不是這個答案。
溫苡拉住靳俞寒的手,放柔態度:“明天我請你去吃好的, 餐廳你決定,當賠禮可以吧?”
靳俞寒長舒一口濁氣, 更不敢把心意表露了,她已經夠累了, 不想此刻還困擾感情問題。
“休息吧。”靳俞寒想開後,恢複如常, 不再執著於想要的結果。
他有意隱藏情緒, 溫苡粗枝大葉,壓根沒感受到剛才氛圍的微妙, 摟著他胳膊,額頭抵在他肩胛骨,哀嚎:“腦子裡是一點兒想法也沒有,明天不知道能寫什麼了。”
靳俞寒:“明天要不要休息一天?”
“不行啊……”溫苡拒絕,“公司裡關於我的流言蜚語已經很多了, 我最近請假次數不少, 再缺勤,會把琴姐推到風尖浪口上。”
靳俞寒憐惜地看著眼前的妻子,明明自顧不暇, 還一直為彆人考慮,父母親總覺得他過於克製情緒,認識溫苡發現她比他還壓抑,她最近的作息不規律,心理壓力大,比任何人都要痛苦,為了不打破現狀的平衡,硬生生忍了下來。
深夜,靳俞寒再一次感受到溫苡翻身,知道她又在琢磨劇情,睡不著覺。
靳俞寒把她摟回懷裡。
溫苡嚇到:“吵醒你了?”
靳俞寒:“睡不著。”
溫苡:“是不是我太吵了,對不起啊……”
一個晚上聽到她道了幾次歉,他心裡堵得慌。
“下周末去海邊玩?”靳俞寒想辦法占掉她用來焦慮的時間。
溫苡擔心沒時間寫文,而且簽名還差一部分沒完成,猶豫不決。
“白天出去玩,晚上我陪你在酒店,你碼字,我忙工作。”靳俞寒替她考慮周到。
溫苡沒把話說得太絕對:“如果沒有其他事,可以。”
出行計劃暫時定下來。
新一周開始,溫苡又陪張琴應酬幾次,到了周五整個人懨懨的,壓根沒力氣再出門。
張琴最近拿下兩個大單子,放了她半天假,平時會用來補眠,這次寫完更新才敢睡。
躺下不到兩小時,門鈴把熟睡的溫苡吵醒。
她艱難從床上爬起來,以為是靳俞寒忘了帶鑰匙,心想不該啊,門鎖是指紋解鎖,應該是來了客人,急忙披了件衣服下樓。
看到門外的父母親,溫苡驚了下:“爸媽,你們怎麼來了?”
“你爸今天休息,想著你也下班了,順路過來看看。”池秋雁還沒來過女兒的新房,“小靳呢?”
溫苡給他們拿好一次性拖鞋,返回客廳把昨晚隨手放在幾上的簽名頁收到櫃子裡,環顧一周,確定沒有任何暴露她最近在寫小說的痕跡才返回去,故作輕鬆:“他……應該加班吧。”
“什麼叫應該,你不問問他?”池秋雁不滿女兒的態度,拉了下她格子睡衣外的針織衫衣擺,“怎麼穿這副樣子?”
“我今天下午休息半天,在睡覺。”溫苡走去中島台倒水,“所以沒看消息,一般這個點他已經下班了,沒回來就是加班。”
池秋雁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小區風景,露出還算滿意的表情,“你心也太大了吧?放半天假你也不看看小靳?”
溫苡無語:“媽,靳俞寒是機關單位,我三天兩頭跑去像什麼話,同事又怎麼議論他?”
她才不會像池秋雁和溫新泓一樣,幾乎形影不離,互相把對方看得死死的。
再說了,靳俞寒不像父親有過不軌行為,溫苡完全信任丈夫的人品。
溫新泓一進門就去逗狗孫子,插了句話:“好了,孩子的感情.事你少管。”
對他來說,女兒願意結婚已經滿足了,尚家家教嚴格,孩子也不會差到哪。
池秋雁瞪丈夫一眼,在家沒少聽到他念叨,來了女兒麵前又裝好人,敢情就她唱黑臉?!
溫苡和父母親坐在客廳飲茶,難得和諧,顧及到現在屋子裡還住著靳俞寒,他們也不會一進到家裡把每個屋子都看一遍,到處亂動她的物品。
“今天我和你爸來還有一件事。”池秋雁放下杯子,端坐好說正事。
說完,她拍了一下一直在逗狗玩的丈夫,示意他說話。
溫新泓收起笑容,嚴肅起來:“關於你工作的事,總不能一直在公司給彆人做助理,我和你媽的想法是你把那邊工作辭了,回來接手基金會,而且在家裡工作,時間相對自由,你身體不好,高強度工作吃不消。”
溫苡捏著杯柄的手緊了緊,臉色蒼白:“爸媽……我…… ”
“你什麼,不會要拒絕吧?”池秋雁眉毛一橫,“去彆人公司被人使喚,不如回家。”
“我在彆人的公司上班最多被使喚,我在家是被你們管著。”溫苡實在不願意和父母親聊工作的話題,容易爭吵,無法達成共識,彼此認為對方不理解自己。
溫新泓臉臭:“溫苡,你怎麼和你媽說話的!”
“溫苡,你想出去工作我們也同意了,爸爸媽媽已經退了一步,你怎麼不能理解爸媽的良苦用心呢。”池秋雁壓住丈夫的手,苦口婆心地勸女兒。
巨大的無力感壓來,溫苡快要喘不過氣了,壓根沒有勇氣反駁,不想和父母親吵架,也不想順從他們的安排,坐在原地不言不語,仿佛沒有靈魂的木偶。
溫新泓當了半輩子的領導,說一不二,最看不得溫苡優柔寡斷的樣子,厲聲說:“明天我讓你小姑去和你領導說你辭職的事,溫苡你總不能任性妄為一輩子。”
任性妄為?
溫苡瞳孔無神地擴大,她……是在任性妄為嗎?
“我不要。”溫苡身心俱疲,“我都二十四歲了,還需要父母去和領導交涉……太不像話了。”
“你也知道啊?既然知道爸爸媽媽的苦心,你就應該做出對的選擇。”溫新泓控製怒氣,對冥頑不靈的女兒恨鐵不成鋼。
溫苡看著眼前的父母,兩雙眼睛死死盯著她,好似能把人吞噬,令她恐懼到張不了口。
滴——
門解鎖的聲音響起,隨即靳俞寒聲音傳來:“小喜,家裡來客人了嗎?”
溫苡機敏地朝玄關的方向看去,靳俞寒走進來對上那雙裝滿絕望和無助的眼睛,再看客廳嶽父嶽母未來得及收好的表情,大概猜出剛才在這裡發生了什麼。
靳俞寒先是叫了人,坐到溫苡身旁,不顧外人在場,攬住她肩膀,輕微地摩挲了下,安慰她的不安。
見到靳俞寒,溫苡確實安心不少。
靳俞寒含笑問:“爸媽你們怎麼有空來家裡?”
池秋雁對靳俞寒清冷的眼神,不敢再說女兒,雖然名義上他是女婿,實際她隻大靳俞寒十三歲,彆人還好,他身上肅殺的氣場太大,隻能寄希望於丈夫。
“我們來聊小苡的工作。”溫新泓感受到女婿的不善,估計是和女兒一邊的,說道:“我和她媽媽覺得在外工作太累了,在家裡總比外麵好,想讓她換一個工作。小靳你也勸勸她,不能任性下去了。”
一句話試圖把靳俞寒劃到他們的陣營,一起勸不懂事的溫苡。
溫苡再也壓不住心底的火氣,站起來反駁,被靳俞寒壓住,他語氣平和說:“換不換工作還是看小喜,沒有爸您說的這麼嚴重。小喜還年輕,我也支持她做自己喜歡的事。”
麵對直截了當的反駁,溫新泓有些掉麵子,說:“小靳你這是……”
溫苡受不了,父母親掌控她就算了,還來教靳俞寒做人處事的道理,不留情麵打斷:“爸媽,時間不早了,也沒做晚餐招待你們,下次再請你們過來做客。”
這話是趕客的意思。
池秋雁眼裡滿是不可置信:“溫苡……”
“爸媽!”溫苡走去催他們,壓低聲音說,“好了,你們說教我就算了,彆端架子和靳俞寒說話。”
她受這份悶氣是因為他們作為她的父母養育了她,但靳俞寒是和她結婚,不能莫名其妙受氣。
溫新泓覺著她是胳膊肘子往外拐,也不想在女婿麵前丟麵子,對女兒說:“工作的事你必須儘早解決好。”
說完,兩人相攜離開。
送走兩人,溫苡有氣無力地靠在門背,心情沉重到胸腔掛了一噸大石,直不起腰。
靳俞寒過來扶她,溫苡抬手擋了下,搖頭苦笑:“我沒事。”
溫苡回到二樓房間。
靳俞寒站在樓下,不確定要不要跟上去,明白溫苡是想要一個人冷靜,不希望被打擾,看了眼蹲在腳邊的瑞奇。
動物通靈性,主人不開心,它也無精打采,尾巴耷拉下來,眼睛裡滿是難過。
站了會兒,靳俞寒還是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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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苡盤腿坐在窗台的榻榻米上,看著京北傍晚的景色,天上有幾顆白星冒頭。
傍晚介於在下午和夜晚之間,一個短暫的過渡期,但這個時間段在溫苡看來蘊藏著無數的美好瞬間,而此刻她卻開心不起來,反而覺得夜色太暗沉,心裡的烏雲無邊界的擴大。
房門擰開,她看去,和男人短暫對視,低頭躲開,不敢去猜他此刻懷著什麼心情找上來。
靳俞寒在她對麵坐下。
空間狹窄,溫苡屈膝抱住腿,隻留側臉,看著外麵。抵抗交流的動作。
“還好嗎?”靳俞寒問她。
溫苡眼意上來,額頭抵在膝蓋上,委屈地看他:“乾嘛上來?”
靳俞寒:“我想上來看看你。”
“看不出我的不樂意嗎?”溫苡問。
靳俞寒說:“沒看出。”
如果不樂意,她可以直接回書房反鎖。
如果不樂意,不會在他進門時隻是扭頭不說話,可以直接罵走他。
但他沒有直接揭穿,小心翼翼護著她的自尊心。
溫苡鼻音變濃:“對不起,讓你碰到這些糟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