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多嘴啊,我們這些人的婚姻,以後都是家裡安排的,哪裡輪到我們做主,你就更不用說了,你要走仕途,家裡肯定希望對方家裡能幫到你。”
溫擇敘抽完一半的煙,捏著煙嘴摁在煙灰缸裡,煙蒂散落,零碎一地,煙過嗓,低沉幾分,才問:“說完了?”
周勁愣住:“完……完了。”
溫擇敘走出廊簷,站在雪地裡,散掉身上的煙味:“以後這些話不要在她麵前說。”
周勁心咯噔一下。
心想完了,玩真的啊?!
“看不出啊……你喜歡比你小的。”周勁又開始插科打諢。
溫擇敘:“這句話,以後也彆在她麵前說。”
周勁:“……”
他們八字還沒一撇,怎麼就感覺被狗糧塞了一嘴。
周勁不自討沒趣,“知道了,我當嫂子尊著重著,得了沒?”
溫擇敘:“早點休息。”
周勁深諳溫外交官的話術,彆看說的是‘早點休息’,翻譯過來就是‘你小子說得好’。
得誇的周勁咳了咳,蹩腳地裝紳士:“你和嫂子也是。”
沒有應答,電話掛掉。
溫擇敘收起手機,又在冷風裡站了差不多十分鐘,確定身上的煙味淡了才回病房。
鬱清睡得很沉,似乎好久沒睡好覺了。
溫擇敘不打擾,坐在旁邊的凳子凝視著她。
毫無戒備心,真不怕他動歪心思?
床簾外透過細碎的光,溫擇敘目光落在地上,看到床邊鬱清的鞋子——一雙洗得發白的運動鞋。
鞋口的布料磨損嚴重,好像隨時要破掉。
溫擇敘皺眉,了解她近來的生活情況,不至於一雙鞋新鞋也買不起,到底是因為什麼讓她過得如此窘迫,而且她還在兼職,手頭應該很寬裕才對。
忽然想到七年前,見到鬱清時,她也是這樣。
那天傍晚下了雨,她懷裡抱著保溫盒敲開會議室大門,探出一個腦袋,頭發柔順地散落在肩頭,神情如誤闖熱鬨都市的小白兔,幾分驚慌失措,強裝淡定。
她緊張地問他們,鬱聞晏在嗎。
溫擇敘一直都知道好友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也知道離婚後,她跟母親生活,母親的條件並不怎麼好。
校服彆人一年一換,她是定一套穿三年,身上肥大的校服袖子往上卷一層,才才露出一雙纖細的手。
鬱聞晏時常說他妹妹長得漂亮,溫擇敘見過許多風情不同的女人,隻當他是想炫耀自己有妹妹,並沒有當真。
當鬱清出現在會議室,不得不說,確實很漂亮,骨相就比絕大多數人優越。
鬱聞晏拎著妹妹替父親送來的晚餐,全然不提父親的功勞,打開和他們說:“隨意,我妹送的。”
幾個人湊上來笑鬱聞晏,罵他臭屁,鬱聞晏懶懶地靠著凳子,隨便他們酸,心情好得很。
有人問:“宴哥,你做哥哥的不給妹妹買點好的,小姑娘鞋子都買大碼的,哪裡合腳啊。”
鬱聞晏麵露難色:“我也想啊,她媽不讓,她也不要,誰不想嬌養小姑娘?壓根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養?
溫擇敘覺得很簡單。
鬱聞晏‘養’起來難,是因為鬱清母親對鬱家人的抵觸,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題。
所以,這些年她為學費發愁,他就做資助人,她為生活費發愁,他就做獎學金讚助商。
好心人做多了,一些壞心思就冒了出來。
溫擇敘承認自己本性沒多好,不光明、不磊落。
他希望鬱清能獨立生活到二十四歲,這是成長最好的黃金時期,他害怕太好的保護會剝奪她成長的權利。
但,小姑娘好像很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地要結婚。
他是為難,但如果她想,他也可以換一種方法繼續下去。
床上的鬱清翻了個身,揉了揉眼睛,溫擇敘收回思緒,等她緩過來後,才出聲。
“醒了?”
鬱清嚇了一跳,轉身看向坐在凳子上的溫擇敘,又看了一眼窗戶外吐白的天。
他……守了一夜?
溫擇敘起身,笑說:“先送你回去,路上給你買早餐,可以?”
鬱清從床上下來,把鞋子套好,站在他麵前,鄭重地鞠躬道謝:“昨晚和今天都謝謝你!”
“不客氣。”溫擇敘把重要的事情一筆帶過,“走吧。”
鬱清跟在溫擇敘身後出門,落後他兩步,看著他寬挺的肩膀,腦子裡想著昨晚到現在發生的所有的事。
她承認心裡是貪戀被人照顧和關心的,溫擇敘不會像爸媽把話說得好聽,行為上卻處處委屈她,他照顧她,不僅是行為上的照顧,連她的自尊心都無聲地照顧到了。
鬱清也明白。
她這樣無趣的人,錯過溫擇敘,就再也遇不到願意對她溫聲細語的人了。
這樣的溫擇敘隻有一個。
對的,隻有一個。
——眼前唯一的一個。
站在車門前,鬱清亂七八糟的思緒,這一刻,全然清晰了。
“溫擇敘。”鬱清叫他全名,聲音顫抖。
溫擇敘抬眸,溫情脈脈。
鬱清雙手緊握著,深吸一口氣,目不轉睛看著他:“你說的所有,我考慮得很清楚,我……接受。”
鬱清往前走近一步:“我們結婚吧。”
她知道,他準備出國,如果現在錯過,再碰到,或許也不適合再提相親和結婚了。
這是第三次。
她希望他不會再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