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失蹤了兩日,這兩日,鎮上不斷有屍體被發現,整個小鎮陷入恐慌不安中。
兩日後的夜裡,時雨見到各處牆角做的記號,才回到威猛鏢局。鏢局的胡老大等他等得頭痛欲裂,見到少年回來,鬆口氣就趕緊迎上去:“大人,您怎麼就突然開殺戒了呢?您這不是要引起整個鎮子的恐慌麼?百姓這兩天都不敢出門了。好多人報案,說自己老婆、丈夫失蹤了的……不會都被你殺了吧?”
時雨偏臉,認真說:“因為他們都是樓主的眼線。”
胡老大不糾結這個,知道他再說不合適,時雨也聽不懂。他轉而說起更重要的事:“大人,您該回‘秦月夜’了!秦小樓主已經占領了‘秦月夜’,但是金光禦和原樓主糾集大批江湖人士,將‘秦月夜’的所在公開了……殺手樓這種地方,您也曉得,隻要被人知道老巢,江湖上可多得是仇人。
“秦小樓主急召所有人回去援助!大人,秦小樓主給您發了十萬火急的召令,說什麼到了最後的時候了……”
時雨頷首:“好。”
“秦月夜”的內鬥到了最後階段,江湖人共攻“秦月夜”,時雨必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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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映竹一日後蘇醒,又在醫館住了一日後,在她的堅持下,成姆媽和她回到了山上。
女郎仍在病中,成姆媽不敢多問戚映竹和那個陌生少年的關係,戚映竹也幾次欲言又止,不知道怎麼問姆媽——時雨呢?他為什麼不來了?
傍晚時分,成姆媽去廚房給女郎做些好吃的改善夥食,戚映竹捧著一卷書靠牆而坐,懨懨地發著呆。她還在病中,屋舍門窗禁閉,一會兒風都不敢讓她吹到。
戚映竹不知道自己發了多久的呆,她聽到了極輕的什麼敲打窗子的聲音。戚映竹定神細聽,那“啪啪”聲不停,她心神被牽得一緊,手中書被她扔下。
披著外衫、長發揉入頸下後領的柔弱少女推開窗,果然,時雨站在窗外。他攤開掌心,手中放著許多小石子,他就是用這樣的小石子在敲窗。
戚映竹與他對望,他移開目光。
戚映竹終對他妥協,她拿了一方乾淨的帕子,隔著窗,對外頭的少年輕聲:“把石子扔了。”
時雨茫然地扔掉石子,他的手被戚映竹握住。時雨一怔,低下頭,她那又細又長的手指貼著他的手,冰冰涼涼。戚映竹抓著他的手,給他擦乾淨手掌心。她遲疑一下,抬頭悄悄望他。
時雨正低頭看著她,眼睛一貫的清澈漆黑。
戚映竹抓著帕子要縮回去,時雨忽然反抓住她手腕,他上半身前傾,長睫毛幾乎擦到她臉上。他小聲對她道:“讓你的姆媽睡一會兒好不好?”
戚映竹怔忡,她低下頭,抿唇不語。
時雨眼睛一下子亮了,知道她是默許的意思。恰時,成姆媽端著食盒從灶房出來,肥胖臃腫的身體已經出現在了拐彎的屋宇下。時雨身形倏地一下在戚映竹麵前消失,他出現了成姆媽身後,手指輕輕一點,那無辜的姆媽便被他點中穴道、暈了過去。
他武功高,自然早早聽到成姆媽過來的腳步聲。時雨為討好戚映竹,成姆媽暈了後,他並沒有往外走一步、掉頭就不管,他伸手接住了老人家倒下來的身體。時雨將成姆媽背起來,戚映竹怔一下,連忙去給他開門。
時雨將姆媽放在榻上,還熱情地給人蓋上了被子。他仰頭看戚映竹,眼睛清清亮亮,乖巧萬分。
這般可愛無害。
戚映竹忍不住笑,扭過臉,咬住唇:“不要打擾姆媽了。我們出去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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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簷月光穿透薄雲,照在地上。院中花樹簌簌落葉落花,香氣渺渺。巨大的杏樹旁,戚映竹和時雨一同坐在廊下台階上。山間靜謐,清風徐徐,少年男女安靜地看著花瓣在地上飛旋。
時雨說:“我要離開了。”
戚映竹微微側過臉,看向他。她吃驚了一下,卻也因早有預料,並不太意外。戚映竹問:“是因為……那天晚上的那些黑衣人麼?”
時雨沒說話,戚映竹便知道大約是了。
戚映竹幾分糾結,試圖勸道:“時雨,你怎麼、怎麼惹上那些人的……你們江湖上的人,都這般不由分說,打打殺殺麼?你、你……是不是把他們都殺了?時雨,你們這樣打來打去,他們再報複回來……多危險啊。”
時雨以為她害怕,他道:“他們不會再打擾你了!”
——因為他會把這些人殺乾淨!知道央央存在的人,都彆想活著。
戚映竹低聲:“你彆殺人了。這樣……真的不好。”
時雨不說話。
戚映竹靜默半天,也知道以她和時雨的關係,他大概不會聽她的。她心中沮喪,卻也有一些更深分量的擔心。她低著頭猶豫很久,緩緩的,輕聲開口:“那你……還會回來看我麼?”
時雨微愣。
他側頭看她,清晰萬分的,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他那沉甸甸的向下墜的心,因她一句話而停住墜落之時,空蕩蕩地飄在半空。前所未有的,時雨聲音緊繃,透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害怕:“你還想我回來看你?”
戚映竹抬頭,麵容緋紅。
閨秀女郎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但她又想明確的,向時雨傳遞些什麼。半晌,她目光閃爍,輕輕湊前,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少年眼睛睜大,戚映竹當即後退,卻被時雨一下子抓住手腕。
時雨湊了過來。
他望她半天,忽而一笑:“你不會玩。”
戚映竹睫毛一顫,腮畔微歪,覷眼看他。他湊來親上她的唇,又是開懷、又是誘引:“央央,我教你怎麼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