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太守抵達萬鬆書院的時候,正是一天中的傍晚。
考察是第二天才開始,但當天晚上他就迫不及待地來了。
好在書院有另外給貴客安排的住所,依照梅儀婷處事的周全程度,早就讓雜役將之提前整理出來,然後日日打掃,隻待書院今年的考察官上門了。
一州太守,這才沒尷尬地落到個無處可落腳的下場。不過以他的排場,就是書院事先沒準備,手底下的人也會針對這種情況給他安排得妥妥當當就是了。
——誰讓人家的地位高呢?
可馬太守也不是那麼沒有眼色的人,他挑了一個差不多的時候上山,到了落鬆山上,還站在書院的大門前欣賞了好一會兒。直到萬鬆書院的的下學鐘聲敲響,他才派人進去給陳夫子送了拜帖。
拜帖本應送給梅山長,可誰讓人家不喜應酬呢?
馬太守又是朝廷派來的人,讓同樣是朝廷派來的陳夫子招待,按理來說也算不上錯。
馬太守的地位,直接把拜帖送給梅山長,暗示他出來招待他,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馬太守既然能以布衣之身爬上如今的位置,性格裡的某些特質肯定是少不了的。
即使以他如今的地位,他想要以權勢壓人的話,梅宜年也拒絕不了,可是他還是“貼心”地派人將帖子遞給了陳夫子。
萬鬆書院內隻有雜役沒有守衛,書院大門處也少見地沒有一個看門的。
誰讓梅宜年誰都不打算交際,自然也就不需要有人來幫忙遞信。
關係好到他願意見的,也不需要他特意派人來預約。
來搗亂的,進門了就會被攆出去。
至於學子們的安全,就按照這個時代對學子們要文武兼修的要求,有人想要進來犯事的話,最後橫著出去的指不定是誰呢。
所以馬太守來了半天也沒人發現,想要派人傳個信,也需要馬家的下人親自出動。
好在離大門最近的地方就是告示攔,上麵劃分了書院的大概的區域,下人先是找到夫子們的居住地,然後就順利地見到了陳夫子本人——倒是走運,這會兒他剛剛散了學,正準備到澡堂處洗個澡,倒是省了下人問路的功夫了。
書院的飯堂和澡堂是學生和夫子們混用的,不想混用也行,跟雜役們交代一聲,他們就會幫你開小灶、打好水。
隻是夫子是書院教職工,有特權;而學子們想要開小灶的話,就得另外交錢了。
陳夫子不喜歡興師動眾——而且他還要混進學生堆裡吃瓜呢,所以不論是飯堂還是澡堂,他從來都是跟學子們一起的。
這不,正正好就被太守府裡的下人給逮到了。
陳子義一聽杭州太守已經到了他們書院山門外,此刻正等著拜訪他們書院能夠主事的人,頃刻間嚇得魂都要飛了!
能像梅宜年那樣淡泊名利的,到底還是少數。
陳夫子就是再喜歡混進學生堆裡麵吃瓜,再跟能學生們打成一片,他本質上也還是更加喜愛那些自身優秀、家世背景也優秀的學子們的。
遑論是賦予了學子優秀的家世背景的、他位高權重的長輩本人呢?
陳夫子嘴裡喊著,“這可萬萬不能怠慢啊!”就一溜煙地跑了回去。
徒留那個馬太守帶來的下人,手裡拎著陳夫子突然丟過來的衣褲,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最後還是過來給爹爹送飯的梅姑娘拯救了他,他這才得以空著雙手、輕輕鬆鬆地回到自家主人的身邊。
彼時,山門外的馬太守已經跟陳夫子寒暄完,並且拒絕了陳夫子馬上找來他兒子的提議,跟他一起進了書院。
此時的天色雖然還算不上昏暗,倒也不是個適合參觀書院的時間點了。
陳夫子索性帶著馬太守來到了梅儀婷早就給他安排好的住所,將人妥善地安置了起來。
馬太守趁機跟陳夫子聊起了馬文才,曹率原本是馬太守安排到馬文才身邊的人,他也沒有要掩蓋的意思。
兒子要是連一個下人都收服不了,那活在他的掌控下,他的後半輩子說不定還能輕鬆一點。
兒子要是能收服他派去的人,那也是應該的。他的兒子,可不能是個廢物!
結果馬文才真的成功將人收服了,馬太守欣慰之餘,不免覺得有些麻煩。因為他現在能知道的有關於馬文才的信息,都算是在他本人的示意下、曹率選擇性地給他透露的。
本來吧,兒子大了,他對他也不應該再有這麼強的掌控欲。可是這一次,馬文才接連半年多沒有回家。
他的兒子,他說了解也了解,說不了解也不了解。但是有一件事情,他還是可以肯定的,隻是因為一次小小的口角而已,他還不至於因此而大半年的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