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將如意坊二樓的風水改成辟邪的,又給畫了三張符紙,讓薛蟠拿去貼在薛府、威爾遜先生府上以及首飾鋪子裡,這樣,準備就完成了。做這一連串的事根本沒費什麼功夫,若不是知道姨伯父是高人,這是他的布置,打死薛蟠也不相信這樣幾張薄薄的黃紙就能拯救他。說起來,那夏金桂也是個極品,套麻布袋那回她就暴露了自個兒真實的性格,母親從前就盼著同夏家結親,他想著官宦家的千金不會作踐自己嫁到商戶來,就算真的高攀上,本朝規矩是商人三代不入朝,大費周章也沒有實際意義,反倒是夏家,同樣是皇商,強強聯合生意才能越做越好,加上對方家中沒有兒子繼承家業,當家太太膝下隻得夏金桂一個姐兒,她比薛蟠小一些,兩人正好想配。
這年歲,談婚論嫁早了些,定親卻很合適,雙方都有這個意思,因為薛蟠同洋妞攪和,無視夏金桂的存在,然後矛盾爆發……那時就說了,親事不再談,兩家恐怕沒有緣分,夏家太太想著,薛蟠也不是本事人,生得好而已,還不如他那親妹妹寶釵能乾,散了也好。
事情搞吹了之後,聽說薛蟠就折騰著要自己做生意,準備就是一年多,四十二年四月才將鋪子開出來,然後就趕上萬歲爺五十壽誕,後宮妃嬪爭奇鬥豔,官太太也不示弱,都想以最好的一麵示人,如意坊一炮就紅了,起初覺得是偶然,應當不會長久,夏金桂湊熱鬨去買了一套頭麵回來,那叫一個喜歡,後來就天天戴著,將從前那些心頭好都冷落了。
這時候夏家太太才意識到,薛蟠恐怕還真繼承了他父親做生意的天賦,西洋首飾不好賣是公認的事實,他怎麼就能想出這樣好的辦法引領潮流。
生意上的事夏金桂不懂,她隻是聽說京城裡新開了一家如意坊,是賣首飾的,花樣特彆新奇,很受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小姐追捧,宮中娘娘至少也是人手一套,你若沒兩件壓箱底都不好意思出門……又說每件首飾還都有個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特彆高端大氣上檔次……夏金桂能不動心?她到是湊熱鬨去買了,因為沒撞上薛蟠,倒不知這是呆霸王開的鋪子,聽母親說起,她驚得下巴險些錯了位。
臥槽啊!!!
這麼有情調的鋪子竟然是那粗人開的?
真是士彆三日當刮目相看。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也。
夏金桂又去了兩次,也沒堵著薛蟠,倒是被蠱惑又買了幾套回來。她從前總覺得夏家啥都缺,就是不缺銀兩。到了如意坊才知道,帶再多的銀票都不夠用,你瞧著每一件都很好,恨不得全部打包買回去,尤其聽到掌櫃的說,“這款統共隻有十套,因為賣得極好,僅剩一件,以後也不會再製作”或者“這個無重複,咱們大清朝隻得一件,代表著一生一代一雙人”……聽了這樣的話誰忍得住?官太太們倒是拉不下臉動手搶,都直勾勾盯著那些造型特彆美寓意特彆好的首飾,不要命的砸錢。
“一千五!”
“二千!我出二千!”
“都給本夫人讓開,我出五千兩!!”
“全天下就你有錢?這套頭麵老娘勢在必得,八千兩!”
……
財力稍微弱點都不好意思開口,眨眼的功夫就能翻出幾倍來,放眼全天下,女人的錢果然是最好賺的,隻要你東西夠好她們看得上眼,來錢速度比販賣私鹽更快。夏金桂也買了幾樣,出來之後她就下定決心要同薛蟠重修舊好!撇開賺錢能力不說,要是成了一家人,那鋪子裡的首飾還不得由她先挑?那才是真正的風光體麵,夏金桂就是個高調張揚的人,稍微想了一下那樣的場景就覺得心撲通撲通跳,激動得不可遏製。
夏家太太又去找薛姨媽聊人生,她說自家閨女從前不懂事,如今已經大不同,她其實很中意蟠哥兒……都是生意人,何必說這樣的場麵話,薛姨媽能不明白這對母女是怎樣的心態?擺明就是後悔了,覺得不該放走這樣一棵搖錢樹。一年之前,薛姨媽覺得兩家條件差不多,做親家挺好,彆看才過去沒多久,情況已經變了,蟠兒如今那是青年才俊,京城裡炙手可熱的商場新貴,逐漸向九爺那個圈子靠攏的,彆的不說,將如意坊繼續開下去,他的前途就不可限量。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得多想不開才會找夏金桂那種脾氣火爆動不動就把人打個半死的潑婦做兒媳?見識到夏金桂的手段之前,她以為侄女王熙鳳已經很難被超越,事實證明,是她目光短淺,尼瑪簡直錯得離譜,鳳姐兒和夏金桂就不是一個段數上的,自家侄女一般是動嘴皮子,夏金桂是會操著凳子往你頭上砸的!!!
薛家的錢已經夠多了,蟠兒也成器,不用找家境多好的媳婦,最重要是賢良淑德,能生,會管家……這幾點夏金桂都不符合。因為相公死得早,薛姨媽吃了不少苦才打消旁支對皇商資格的覬覦,穩住生意,將子女拉扯大。寶釵已經進宮去奔前程了,蟠兒也做起正經生意來,眼看日子就要越過越好,她得多想不開才同夏家結親?
娶夏金桂那不是娶媳婦兒,是抬個閻王爺回來。
不用多久就能讓她到底下去和老爺團聚的。
薛姨媽拒絕了,她當然不會說“我嫌你女兒太粗魯”這樣的話,而是說自家兒子不學無術配不上她,再說,雙方相處並不是很和睦,如今這樣就很好,強行綁在一起的話,恐怕要讓兩家關係尷尬。要是薛蟠沒上進,沒搞出如意坊,這話的確實在。如今薛大爺混得這樣好,隻要想想他和自家女兒議過親,夏家太太就心塞得很,看過他之後,覺得媒婆找來的那些“青年才俊”都算個屁,自個兒沒什麼本事隻會吃家裡用家裡……她無論如何都沒法子點頭將女兒嫁出去。
夏家太太還想搶救一下,同喜就匆匆進來,說:“太太您有客人來了。”
來得真是時候,薛姨媽笑道:“誰啊?”
“說是王家的,您嫂子來著。”
定親大作戰失敗了,夏家太太嘗試著轉移女兒的注意,讓她不要再惦記薛蟠,夏金桂卻是個極品,除非她看不上眼,若是她打定主意想要的,用儘一切法子也要得到。從母親口中得知薛蟠無意與她,夏金桂心裡就不痛快了,她琢磨了好幾日也沒想出合適的辦法,隻得破罐子破摔,用輿論將兩人綁在一起。
說他們議親的時候薛蟠在外頭亂來,勾搭洋妞。
說對方摟過她抱過她,清白都毀了,現在想反水。
……
仿佛一夜之間,這些話就傳遍京城,儘人皆知,第二日薛蟠出門就發現人家對他指指點點,還沒派人打聽手下人就嚷嚷個不停。
“東家!東家不好了!您吃乾抹淨拋棄夏家姑娘那事外頭都傳遍了。”
等等。
他把誰吃乾抹淨拋棄了?
夏家姑娘?
怎麼不記得有個青樓女子姓夏的?
“慌張個什麼勁兒,有話好好說!”
“……就是桂花夏家的姐兒,她說您占她便宜轉身就不負責,說你被洋妞勾了魂得失心瘋了。”
失他娘的心啊!!!
得有多饑不擇食才會對那女人下手?她那德行,說她是女人純屬恭維,行事作風比摳腳爺們還彪悍,誰敢娶回家去?薛蟠也知道自己從前很禽獸,睡過的青樓女子不知幾何,不過,他同夏金桂完全沒一腿好嗎?
“臥槽她還真敢說!大爺我撕了她的嘴!”
手下那人臉色很不好看,外頭已經謠言四起,就不要再放狠話了,彆說撕她的嘴,你就是撕/逼也沒用啊!男子漢大丈夫,做過的事就要承認,夏金桂的確是彪悍些,不過,女兒家的清白重要。“東家您想個法子,這樣下去恐怕要影響生意。”
“……說得好,說得太他娘的好了,那女人就是因為這個才胡說八道的!”
以為用這種伎倆就能拖垮他的如意坊,做夢還比較快!
批判薛蟠的不少,看熱鬨的更多,夏金桂的名聲真的沒比呆霸王好,他倆要是真有一腿,那也是破鍋配爛蓋,有這樣的事怎麼早不捅破,瞧人家生意做大了犯紅眼病是不是?倫理道德啥的,套在讀書人身上還有點用,薛蟠壓根不信邪。
放這樣的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她倒是中傷了薛蟠,自個兒的清白也毀了,除非能真賴在薛家,否則以後彆想嫁好人。這事要是受不了場就是鬨上衙門的節奏,當初麻袋事件是九爺幫著查的,告到官府去對薛蟠沒什麼害處,你說人家碰了你,時間地點過程咋樣?有證據麼?
薛蟠壓根不怕夏金桂鬨騰,他是想著年節的時候賈赦那番話,心裡多少有些不安穩,這才打算過幾日登門拜訪求個準話,沒想到賈赦竟自個兒來了,他直接點破真相,是口厄、有凶險之事將要發生……都沒錯。
賈赦就說了,這次的謠言是軟刀子,對薛蟠的生意影響反而不大,重要的是壞姻緣。安娜是個好女人,一旦認定了,就不會動搖,她父親卻不同,威爾遜先生對薛蟠從來就沒有什麼信任度,聽到這樣的控訴他直覺就相信了。
女兒當初被人套麻袋揍過,想來同夏家脫不開乾係。
怎麼說呢?
會同時揍他們兩人,隻能是感情糾葛,夏金桂那麼灑脫的姑娘,若不是薛蟠占了人家便宜又移情彆戀,她能動手打人?不能怪威爾遜先生將薛蟠想得太糟糕,他對這呆子沒好印象,行事作風那麼不嚴謹,嫖/過不知道多少女人,還想娶她閨女?
基本上,除了薛姨媽、安娜、九爺和賈恩候之外……沒人相信他。
包括為他做事的那些,都覺得東家雖然會做生意,人品真不怎麼好,私生活也不檢點,你說夏家姑娘脾氣不好?是個潑婦。脫了衣服上/床睡覺這種事,和人品無關,與長相以及身材有關,夏金桂模樣還是不錯的,被撲倒的概率不低。
薛蟠終於明白人品的重要性,前科太多以至於百口莫辯。
他解釋不了,也不想去廢話,之後沒多久大老爺就上門來幫他改風水畫符紙,三張符,貼在首飾鋪子以及薛家宅邸的都好說,威爾遜先生家就很麻煩,薛蟠費了不少周折,終於按照賈赦說的那樣做好了所有的準備。貼符紙的時候,他壓根不知道這玩意兒有什麼作用,如此簡單三張紙就能解決困擾他多時的問題?事實證明,玄門高人親手繪製的道符的確很好用,不出三日,情況就發生了變化,也就是一夜之間的事,忽的就鑽出不少抹黑夏金桂的人來。有人說她原本就不檢點,丟了清白想賴在薛大爺身上,也不想想,對方都多長時間沒上青樓沒亂來了;你說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你早不說,非得等到現在,又是什麼居心?又有人說夏金桂是個實打實的潑婦,隨身帶著鞭子,惹到就要抽人的,薛蟠還打不過她,怎麼強上?女人不是有張好看的臉就可以,性情最重要,就她那德行,看著就倒胃口還能提起性/致?薛家那麼雄厚的財力,ji女都嫖不起?……
不是正經的為薛蟠洗白,簡單地說,吃過夏金桂鞭子的男人們雄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