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於淮感受到抓他的手十分冰涼,也察覺到不易發現的顫抖。
陳其昭皺著眉,也不管其他,他隻想把沈於淮帶離這個地方。
沈於淮眸光微沉,他沒有問陳其昭為什麼會突然過來,也沒去問陳其昭此時明顯異常的態度,他反過來握住陳其昭的手,將那隻冰涼的的手反握著,“這邊的事情還沒完,我要去警局那邊錄口供。”
陳時明帶著徐特助進來的時候,S市警方也趕到,配合陳時明提供的情報,立刻派人去躍澤化工,並接手了S市第九研究所現場的處理,違規的儀器將會被作為物證帶走處理,部分研究員需要配合錄口供,沈於淮也跟著過去。
一路上,陳其昭都沒有放開沈於淮的手,直到在警局那邊錄口供才分開。
錄口供需要交代事情,沈於淮沒有隱瞞,把知道的所有實情都告訴他們,對方了解後聯係了顏凱麒過來錄口供。
“沈先生,你的背包。”有警員過來,把沈於淮遺落在休息室的背包拿給他。
沈於淮說了聲謝謝,拿出手機就注意到鎖屏界麵將近30個未接電話,陳其昭給他打了18個電話,他都沒接。
S市警方早從B市警方那注意到問題,有問題的儀器全在沈於淮實驗室附近,很難不去猜測這件事就是衝著沈於淮來的,事情發生後他們第一時間前往躍澤化工逮捕相關人員,沈家人跟陳家人也趕了過來,因為事態的嚴重性,可能要進行並案調查。
在其他人錄口供的期間,陳其昭已經把其他人發來的資料全部看了一遍,也從他人的口中了解到研究所的事情。知道這件事還沒開始就已經被研究所方發現,圍在外邊的警察跟消防車也是為了防止取證過程中出現意外。
可即便如此,他想到這件事是顧正嵩蓄意為之,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躍澤化工的事情就像是懸在他腦子裡的一根刺,越看越礙眼,他不敢想象這件事要是沈於淮沒發現,啟動那個有問題的儀器,這件事真的發生帶來的一切後果。
就仿佛像是上輩子,所有的聯絡都石沉大海,再也沒有回音。
冷水從頭到腳,說不完的冷。
小周邊說邊看著老板的表情說:“事情差不多這樣,警方那邊也不會透露太多,小陳總說跟顧正嵩有關係,他們那邊還在跟警方交流,其他的我就沒打聽到了。”
“沒事,我知道了。”陳其昭看著手機裡的資料,想到當初跟沈於淮去研究所拿資料時,掛在研究所入門大廳處的那些布告欄,他微微垂著眼,眼底晦暗不明,繼續交代道:“我剛剛跟你說的事情再查一遍,與第九研究所有合作關係的企業都查一遍。”
小周不敢多問,領了命令馬上就去忙了。
走廊安靜下來,陳其昭餘光瞥向不遠處的門,沈於淮還在裡麵。
沒一會,門被打開,陳其昭回過神,他看到沈於淮錄完口供從裡麵出來。
兩人的目光交彙,沈於淮與旁邊的警員說了一聲,而後徑直朝著陳其昭走過來。
陳其昭沒有動,看著沈於淮朝著他走過來,最後蹲在他的麵前,牽過他的手。
“早上我可能著急了。”陳其昭停了一下,過了幾秒才繼續往下說:“我收到消息,但是打電話你沒有接,我擔心你出事。”
“你給我打了18個電話,我沒能聽到。”沈於淮看著他,“抱歉,這件事沒有提前跟你說。”
陳其昭停了一下,有18個嗎?
他不記得了,當時他隻想聯係上人,彆的事他一點也不想管。
陳其昭有很多話想說,但看著沈於淮的時候他一句都說不出來。
安靜在彼此之間蔓延,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被人打破。
陳其昭聲音又低又平,“你下次要跟我說。”
沈於淮聞言微怔,“嗯。”
事情沒確認之前,沈於淮不能保證自己的懷疑就是對的,但看到陳其昭這樣,他意識到他做錯了一件事。
陳其昭沒有安全感,這是對方住院那段時間,沈於淮就意識到的事情。因為沒有安全感,他會反反複複地去焦慮去確認家人朋友的安全,不確定的事情對於陳其昭來說就是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就像是陳其昭曾經給家人說過一個恐怖的夢魘,可能是真實經曆過的夢魘。
沈於淮是信任這一段過往,哪怕這隻可能是對方的一個夢。
可夢境的真實與假,從來都不是是非定義,信與不信也不是隻有一個結果。
徐特助拿著車鑰匙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休息椅邊的一幕。
男人靜靜地蹲在男生的麵前,沒有過多的話語,就握著對方的手,兩人靜靜地看著對方。
徐特助不知道該不該開口,但是手裡的鑰匙仿佛燙手芋頭,見那兩人好像沒說話,他找了個時機:“沈先生,放在研究所的車我開過來了。”
研究所的事有人接手,沈於淮跟沈雪嵐打過招呼之後離開了警局,外麵夏日烈日炎炎,車停在寬敞陰涼的地方,沈於淮開著空調散著暑氣。長久的沉默裡,陳其昭沒有意識到那裡不對,他一邊慶幸今天隻是虛驚一場,又一邊不住地去想這件事成真可能帶來的後果。
直到沈於淮喊了他一聲,他才後知後覺地坐進副駕駛。
車輛沒有啟動,掛著停車擋,車內僅有呼呼的空調涼氣。
沈於淮正打算係安全帶,忽然察覺到旁邊的身影,沒一會坐在副駕駛的人探了過來,一隻手撐在兩人之間的位置,吻著他的臉頰。
陳其昭衝動而又笨拙的行為,兩人的唇齒磕在一起。
此時此刻,再多的話語都沒用處。
沈於淮抬手去扶著他的後頸,順從地接受來自對方急躁,一點點地引導他平靜下來。
車輛停在原地很久沒動,擋風鏡外遠處有人走動著。
車內的接吻還在繼續著,兩人分不清楚情緒,在這時候隻是想親吻著對方,不是在確定對方的真實性,而是在證明彼此都活著,體溫是熱的,心跳也是真的。
因為接吻而急促的喘息,呼吸噴在彼此的臉上。
這樣的感覺,又仿佛回到了醫院的衛生間裡,陳其昭急躁而又慌亂的碰觸。
沈於淮抵著陳其昭的額頭,“你很怕我死嗎?”
陳其昭沉默了下,他微微抿了抿嘴,在長久的沉默後如實回道:“怕。”
怕的事情太多了,怕一場來不及阻止的意外,也怕無聲無息的失去。
他不是預知者,無法時時刻刻地掌控著一切。
對未知的一切充滿恐慌,他知道這種壓抑的、說不儘的恐慌是一種病態,他原本以為事情可以漸漸平靜下來了,家人會保護自己,所有的障礙已經快要清除了,可是今天的事情一經發生,他還是會控製不住去想。
“我有病。”陳其昭垂著眼,沒去看近在咫尺的眼,有種說不出的難過:“我怕你們死。”
車內的氣氛越來越低,陳其昭不知道哪來的衝動,繼續往下說:“我見過的,儀器操作失誤,實驗室發生事故,你死了。”
像是一點點剝開過往,陳其昭話都說不全,他不覺得沈於淮會信,“你彆管我,我可能需要冷靜……”
話沒說完,沈於淮捧著他的臉往下親,吻過他的唇角、鼻尖、一路到了眼角。
窗外的陽光明媚,刺眼的太陽似乎穿過斑駁的樹影進入車內。
誰都經不起失去,這從來不是病。
呼吸的急促間,沈於淮的聲音又認真又低。
“我答應過你。”
“我不會死的。”
“你也不要怕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