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稀的眼裡充滿了絕望,對她而言,被劫匪帶走,遭遇野獸,這些都不是最恐懼的東西,她最恐懼的是親手殺了自己重要的朋友。
那時的她孤身一人,誰也不相信,隻有在與那個男孩相處的時候才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她甚至想一輩子都待在這片林子裡,可誰能料到,她竟然會親手殺掉自己那麼重要的人。
她當時隻有十歲,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所以她才會崩潰昏厥,之後被殿主給救了回來。
從那之後,她便將那一塊記憶給鎖了起來,隻要不去回想,她就不會活在萬丈深淵中,然而這一次的考驗大典,卻硬生生將她最不想回憶的畫麵給扯了出來。
已經七年了,突然回想起那樣崩潰的畫麵,就算紅稀經受了各種訓練也無法承受。
此刻的紅稀崩潰地坐在地上,腦子裡一片混亂,她已經徹底陷入了愧疚和恐懼之中,這一個記憶被挖出,這些年裡被她封存的記憶也一次性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裡,她隻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爆炸了,整個人都被恐懼所包圍,仿佛掉入了萬丈深淵,一直下墜卻一直到不了底。
忘邪等人看著這一幕也十分為難,他們不知該如何安慰紅稀,親手殺掉自己重要的朋友,無論是誰都會崩潰的。
滄瀾有些遲疑地看著紅稀,她伸手輕輕拍了拍對方,輕聲道:“彆難過,那個孩子隻是你失手殺掉的,當時你很害怕,這不能怪你。”
“是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我怎麼能這麼做。”
此刻的紅稀根本聽不進去滄瀾的勸解,她已經陷入了無限的迷茫和恐懼中,滄瀾見狀也沒了法子,扭頭看向忘邪和冷彧。
“現在可怎麼辦?其它的恐懼還好戰勝,像她那樣的,隻怕一時半會兒是解決不了了。”滄瀾說道。
冷彧無奈地點頭:“看樣子這對她來說打擊太大,隻能讓她繼續將這一段記憶給封鎖住。”
“可那也得是她親自封鎖啊,咱們能做什麼?”滄瀾問道。
冷彧沒有回答,他並沒有遇到過這種狀況,所以無法給出合理的選擇。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忘邪開口了。
“我這輩子殺過很多人,手上沾滿了鮮血,死在我手上的人堆起來恐怕有整個書院那麼多。”
忘邪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裡顯得尤為清晰,冷彧和滄瀾聽了她的話都愣了一下,紅稀的哭聲也漸漸停止了,抬起頭不明所以地看向忘邪。
忘邪繼續說道:“我殺的這些人裡,有很多都是無辜的,他們什麼錯事也沒做,但我沒有選擇,上麵的任務一出,我就必須執行,甚至在最初的時候,我殺的人都是與我相交甚好的朋友。”
話落,紅稀整個人都怔住了。
忘邪的眼神十分平靜,仿佛在說一個與她無關的故事:“我從小被我的師傅撿走,他告訴我的第一個準則,就是不能有感情,我的腦海中隻要有任務這兩個字就夠了,就像是一個輸入了任務指令的機器,可我到底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我不可能一出生就斷絕情感,為了讓我變得更‘純粹’,師傅對我進行了一係列訓練,而訓練的內容就是殺人。”
“我的師傅是這一方麵的專家,他很清楚該怎樣將我訓練成一個殺人機器,他先是在我身邊安排許多人關心我照顧我,讓我與他們成為朋友,在我感覺到被溫暖包圍的時候,師傅對我下令,將那些人全都殺了。”
“我掙紮了很久,甚至想過自行了斷,但師傅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我連死的能力都沒有,他對我進行了許多慘無人道的折磨,讓我從靈魂深處感到恐懼,從而不會再違背他的命令,為了讓我自己不再‘受苦’,我選擇了妥協,殺掉了我一生中第一個朋友。”
“然而這不是終點,隻殺掉這一個人是不夠的,之後的幾年裡,我又陸陸續續地殺掉了對我而言重要的人,慢慢地,師傅的目的達到了,我不再具有感情,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殺掉任何人,與你不同,你是失手殺了自己的朋友,而我,是為了我的利益,主動殺死了我的朋友。”
忘邪表情平淡地說出了自己的往事,一時間周圍陷入了沉默,外麵觀看的人也都陷入了沉默,沒有人想到忘邪的曾經是這個樣子的。
紅稀怔怔地看著對方,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忘邪平靜地與紅稀對視,說道:“這個世界有明有暗,有的人一生快樂無憂,而有的人一輩子都活在黑暗中,我從一出生起就沒有了光明,像是不斷掙紮的蛆蟲,但為了活下去,我彆無選擇,我的手上背負著許多人的命,我罪有應得,所以就算哪天我死了那也是活該,可在這之前,我隻能活著。”
“既然已經無路可退,那就繼續前行,即使前方滿路荊棘,我爬也要爬到終點,為了這個目的,我不斷地完成任務,這就是我的命運,我懶得掙紮反抗。”
“所以啊,跟我比起來你已經幸運很多了,起碼你所背負的噩夢並不會太多,而我呢,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一片黑暗。”
做她們這一行的人,若不學會放下感情,那麼從一開始就會被淘汰,而淘汰的失敗品是沒有活著的資格的,她已經被師傅教養得不會反抗了,那就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