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1 / 2)

#050

戚寧玉輕握著輪椅的扶手,房間裡隻剩下了程子律的笑聲,然後薛原滿眼意外地轉過頭來看他。

他回了薛原一個眼神,把輪椅開過去,直麵著程子律說:“程子律,彆亂攀關係了,我沒興趣扯著快20年前的事不放,你們也彆再出現在我麵前,對誰都好。”

“彆呀,你不是和小舅舅玩得很開心嗎?當年最不做人的是他,現在最後悔的也是他。你說他是不是有毛病?他現在還想弄死他爸和我媽呢!……哦對,還有邢譽川。”

“祝你早日康複,彆浪費了那麼多人為你的付出。”

戚寧玉風輕雲淡地說完,屏幕裡的程子律生氣地喊了一聲,“戚寧玉!”

他沒理,轉動輪椅要出門,薛原過來拉住他,“阿玉,你要去哪兒?”

“我下樓去散步。”

薛原這才想起掐了通話,解釋地說:“阿玉,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會為阿律說話。可是,我們也曾是隊友,是多年的朋友,我不能——”

戚寧玉對著薛原一笑,“你的朋友是你的朋友,你也不用因為我斷絕和朋友的關係,隻是希望以後你可以不要在我麵前提他。”

“我保證以後不提了。”

戚寧玉接道:“那你繼續打電話,我下樓散步。”

“你小心點。”

薛原放開了輪椅,戚寧玉開著輪椅出門,下了樓。

戚寧玉剛才的話不是為了說給程子律聽的,他確實已經放下了,對他來說他已經是久遠的回憶,甚至很多他都不記得了。

唯一讓他無法擺脫的隻有對於醫院的恐懼,和對戚驍文的陰影。但這兩樣他重活一次,也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甚至連痛覺失常都痊愈了。

他隻是看到程子律,忽然想起了他的父母,程子律的父母為了救他不惜一切,他會忍不住想如果他父母還活著該有多好。

他傷心的時候,難過的時候,委屈的時候,他就可以抱著他媽哭,或者他爸可以陪他醉一場告訴他“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他記得他在6歲之前是幸福的,哪怕他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甚至想不起父母的臉。但他有很深刻的印象,他們住的房子可以看到公園的湖,那時他們常常帶他一起去公園玩,那是他最自在最無憂的記憶。

可是,一夜之間有人忽然告訴他,他的父母死了,他已經變成孤兒了。

後來,他就被從來沒有見過的爺爺帶回了“家”,說以後他們是一家人。

小時候他還真的相信他們會成為一家人,後來離開了那個“家”,他懂事了才明白,他和他們永遠不可能成為一家人。

因為他爸是戚顯宗的私生子,哪怕他奶奶和戚顯宗先在一起,哪怕他爸先出生。可是戚顯宗在他奶奶懷著他爸時,回家娶了家族的聯姻對象。

戚顯宗兩頭都不肯放棄,所以一直瞞著他奶奶,直到他爸7、8歲時,被戚顯宗合法的戚夫人發現了,他奶奶才知道戚顯宗結了婚,連女兒都有了。

後來,戚顯宗要和戚夫人離婚,戚夫人不離,他奶奶帶著他爸離開。

本來一切到這裡結束了,可是過了幾年,戚夫人自殺了。

戚寧玉後來從小時候戚驍文說的那些話裡,大約地拚湊出了真相。

戚顯宗當年為了離婚,追回他奶奶,逼著戚夫人離婚,把戚夫人逼到精神不正常了。戚夫人精神不正常後就虐待自己的女兒,後來生了戚驍文,就變成了虐待戚驍文,戚驍文從出生到戚夫人死,都被戚夫人虐待。

最後戚夫人死時,戚驍文7、8歲,和當年的戚寧玉一樣大。

戚寧玉出了樓,開著輪椅往外出去。

小區的環境挺好,尤其綠化做得好,很多地方都可以散步,隻是大夏天的晚上仍然很熱,小區裡幾乎看不到人。

戚寧玉也不知道要去哪裡,開著輪椅隨處轉,結果不小心轉到了一條鵝卵石小路上,又顛又繞,秋名山車神都很難把輪椅開過去。

所以他開到半路翻了,正往路外麵的花叢倒下去時,後麵有人跑過來扶住了他的輪椅。

“謝謝。”

戚寧玉感激地轉過頭,冷不防對上了邢譽川的視線,他下意識地冷下眼神,“你怎麼在這裡?”

邢譽川局促地直了直身,然後說:“我,我來散步!”

“你散步散到了彆人小區裡了?”

邢譽川低頭看著戚寧玉生氣的模樣,半晌都沒有回話。他覺得可能是被夢裡情緒影響得太深了,或者他可能真的不正常了,戚寧玉哪怕是在罵他,他心底都能生出一股欣喜來。

戚寧玉活著,好好的。就已經足夠讓他高興了。

他望著戚寧玉沒有回答戚寧玉的問題,反問道:“這麼熱,你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戚寧玉不想理邢譽川,他坐回去重新開了輪椅,可剛滑出去不到半米,他又突兀地停下來,然後就背對著邢譽川說:“你還記得程子律嗎?”

“他又來找你了嗎?”

邢譽川緊張地轉到了輪椅前麵,彎下腰對著戚寧玉。

他之前查薛原的時候就查到了程子律是薛原的隊友,但他怕戚寧玉聽到程子律受影響,所以沒有提過。

“沒有。我要上樓了。”

戚寧玉隻是忽然很想人說說話,說他想他爸媽還活著。可是開了口又不想和邢譽川說了。

邢譽川站起來說:“我推你出去,路不好走。”

“不必了,我又不是瘸了。”

戚寧玉說著自己站起來,單腳跳到了輪椅後麵,自己推著輪椅往前走。

邢譽川連忙把路讓開,可戚寧玉跳了沒兩步就停下來抓腳腕。

這條路彎彎繞繞,兩邊全是樹,偏偏還特彆長,養了一堆蚊子。

邢譽川發現戚寧玉的動作,蹲下去拿到了戚寧玉亂抓的手,手掌輕輕摩擦著露著的小腿,替戚寧玉解了癢。

“彆抓了,抓傷了。”

戚寧玉踢開了他的手,怒瞪著他。

他隻好站起來說:“坐上去,我推你出去,去買點藥擦一下,你皮膚容易過敏,越抓越嚴重。忘了之前在海島——”

他說了一半沒有說下去,太久之前的事,現在再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戚寧玉猶豫了,等他慢慢走出去,可能小腿上全是蚊子咬的包了。

他又看了邢譽川一眼,最後還是決定腿要緊,於是坐回了輪椅上,一言不發地任邢譽川把他推出去。

終於到了外麵的大路,終於路平了,也寬敞了,燈也亮了,蚊子也沒了。

邢譽川放了輪椅說:“我去買藥。”

他說著就急忙轉身,戚寧玉忽然叫住他。

“邢譽川。”

“怎麼了?”

邢譽川回過頭對著戚寧玉的視線。

小區裡的路燈都不太亮,又是夏天,這裡天氣還很燥熱,沒有幾個人在外麵。

戚寧玉朝著邢譽川看去,邢譽川在路燈下的身影顯得有些不穩,就像一座高聳的危樓一般。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彆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了。我們之間無論你做什麼都回不去了。”

“不回去!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什麼都可以改的。”

邢譽川倏地又蹲到戚寧玉麵前,他不敢去抓戚寧玉的手,抓著輪椅的扶手。

戚寧玉垂下眼看著他說:“改過的與最初的總是不一樣,存在過的東西也不會消失。或許你不記得了,但我永遠不會忘記第一次看到你和彆人接吻,你說我沒有說過我不接受,可是第一次我就說了。我說‘我不要看到你和彆人在你一起’,你卻回答我‘那下次不讓你看到了’。你有辦法讓我忘記這句嗎?”

“寧玉!”

邢譽川喊了一聲,戚寧玉的輪椅就往後退,他抓著不放,被帶著雙膝跪了下去,他就這樣抱住戚寧玉的腿。

他確實不記得戚寧玉說的話,可他也沒辦法放戚寧玉走,他就這樣跪在地上,抬起頭對著戚寧玉說:“寧玉,你真的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了嗎?”

戚寧玉微微怔了怔,篤定地回答了一個字,“是。”

“好、好!好——”

邢譽川連說了三聲,緩緩放開了戚寧玉,戚寧玉立即轉過輪椅開走了。

而他從地上站起來,盯著戚寧玉離開的方向,他想轉身,想離開,想再也不回頭。

可是過了半晌他始終一動不動,最後終於抬起了腳,卻還是追著戚寧玉去了。

戚寧玉上樓進屋,薛原抱著吉他坐在陽台上弾,聽到聲音就放下了吉他過來。

“阿玉,你回來了?”

戚寧玉抬頭朝薛原看去,難得見到薛原欲言又止的樣子,他不禁問:“你想說什麼?”

薛原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出來,把戚寧玉拉起來,一把抱住,“未來一定更好,你一定會擁有你想要的全部。”

“你知道了什麼嗎?我已經不在意了,不過還是謝謝你。”

戚寧玉反抱住薛原,拍了拍他的背,然後腳下不停相互用腳去撓小腿。

薛原終於發現了他的動作,低下頭問:“阿玉,你在乾什麼?”

戚寧玉回答:“被蚊子咬的。”

薛原扶他到沙發坐下,看了一眼他褲腿下麵露著的腳腕,全是半個指甲大的包,又紅又腫。

“什麼蚊子這麼厲害?咬成這樣了?”

薛原露了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戚寧玉又忍不住去撓,越撓越癢,最後不禁說:“可能是過敏,你能不能幫我去買藥?”

薛原問他,“你要買什麼藥?”

“過敏藥,止癢藥,我也沒買過——”

不等戚寧玉的話說完,外麵忽然有人敲門。

“我先去開門。”

薛原先去開了門,見到門外站的是物管,對他說:“這是你們的外遞。”

他奇怪地接過物管遞來的袋子,明顯不是快遞的包裝,倒像是外賣送的。

他打開看了看,發現正好是戚寧玉需要的藥。

“寧玉,是你買的嗎?”

戚寧玉看到薛原拎起來的藥,猜到大約是邢譽川送來的,他忍著癢說:“先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