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翰林?
那個赫赫有名的企業家?
整個華國,誰沒聽過他的名字?
無數財經雜誌的風雲人物,連續多年蟬聯富豪榜榜首。
知名學府畢業,白手起家,從小公司一路做到紐約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提起這三個字,永遠與傳奇和成功掛鉤。
這樣一個雲端之上的人,怎麼會和方永新扯上關係?
管奕深瞬間屏住呼吸,濃烈的預感襲上心尖。
他知道,也許這就是自己等候三天,迎來的重頭戲。
強按下險些衝昏頭腦的喜悅,鎮定回視:“你把話說清楚。”
方永新似乎早有準備,掏出手機劃拉兩下,放於桌上,推到他麵前。
管奕深低下頭,屏幕裡是一張高中畢業照,幾十個女孩對著鏡頭燦爛微笑,看穿著,已然上了年頭。
隻消一眼,他便在烏泱泱的一群人裡認出了媽媽的臉。
那個時候媽媽大概才十七八歲,青春少艾,烏黑的眼珠子好像星星一樣明亮光彩。
她和旁邊的女生肩膀挨得很近,手拉著手,關係很是親密。
照片下方標注了同學老師的姓名,管奕深迅速掃到左下角的“管沛恩”,以及右邊那個人名——方舒婷。
詫異抬頭,正對上方永新肯定的目光。
“沒錯,我們兩個的母親,曾經是第一女子高中的同班同學,也是最親近的閨蜜。”
“不知道管阿姨有沒有和你說過,當年,你外公外婆都是京城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阿姨也算出身書香門第,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
管奕深搖頭,外公外婆在他還沒出生前就去世了,給媽媽留了大筆遺產,他隻知道家裡的條件相當不錯,但沒想過,管家曾經如此有頭有臉。
“她們後來考上了不同的大學,但關係依然很好。”
“我媽學的是工商管理,也是在那時候,認識了同年級的邱翰林。”
“邱翰林成績優異,而且風度翩翩,管阿姨常常來學校看望我媽,一來二去的,他們就開始交往。”
末尾幾個字落入耳中,瞳孔驟然緊縮。
那一瞬間,最直觀的感受是他在說謊。
然而方永新措辭嚴謹,吐字清
晰,認真而嚴肅的表情,連帶著口中荒誕不經的語句都變得如此可信。
唇舌微張,管奕深隻覺自己失去了語言功能。
耳畔的聲音仿佛隔著另一個時空,他僵硬地聽著,無論願不願意,那些完全陌生的訊息都好像潮水般洶湧地擠入腦海裡,將理智衝刷殆儘。
大學畢業後,邱翰林看中方家薄有資產,想拉著方舒婷合夥做生意。
方舒婷欣賞他的經商頭腦,也看在閨蜜的份上同意了,成立了如今邱氏集團的前身。
在邱翰林的操持下,公司果然蒸蒸日上,期間,方舒婷結婚,為了平衡家庭,將大部分管理權放給他。
哪知道這一放,就放出了問題。
市場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金融危機,無數企業倒閉,方舒婷可能是發現了公司賬目不對,和邱翰林協調無果,打算拆夥。
邱翰林卻毫不畏懼,他一早攀上一流豪門許家的高枝,預備和許家大小姐聯姻,並威脅方舒婷,如果敢動公司,就和她魚死網破。
在聽到邱翰林一邊哄著媽媽見家長,一邊偷偷和許大小姐約會吃飯增進感情的時候,管奕深鼻翼抽動,拳頭攥得咯咯作響,臉色難看至極。
方永新顯然注意到他情緒不對,適時停下了口。
征詢的目光投往管奕深,在得到一句機械的“繼續”之後,才再度陳述起來。
“邱翰林向來自負,認為全局儘在把握之中,所以,一切都是瞞著管阿姨進行的。”
“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消息還是流了出去,阿姨想分手,他不同意。”
說到這裡,竟難得卡殼了幾秒,眼神沉澱出些許凝重,緩緩道——
“所以……他強行和阿姨,發生了關係。”
“你說什麼?!”管奕深猛地站起,由於動作過於劇烈,高腳杯“啪”一聲重重摔碎。
迸濺了一地的玻璃碴子配合狼狽潑灑的殷紅液體,燈光直刺虹膜,氣得渾身哆嗦。
方永新亦擰眉,眸中顯出厭惡。
“可能在他的觀念裡,這樣一來,管阿姨就沒法離開他,他也可以儘享齊人之福。”
“邱翰林把阿姨囚禁了足足一個星期,還是我媽發現不對勁,查到線索,才闖進邱家把人救出來。”
“我家保姆和我
媽關係好,這些事她全都知道,我後來問她,才了解到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攥著桌角的手死死用力,連指節都泛出青白。
喉結顫動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畜生玩意兒……他怎麼不去死?”
方永新瞥了眼管奕深越發慘白的麵色,似乎是有些不忍,停頓少頃,仍舊選擇把話說完。
隻不過速度明顯加快,刪繁就簡,跳過了不少管奕深不太能接受的細節。
他便在對方冷靜的口吻中,拚湊出媽媽從此急轉直下的人生。
外公外婆都是極其保守的知識分子,認為事情捅出去,隻會損害女兒的名聲,所以並沒有報警。
不幸的是,過了一段時間,媽媽就檢查出懷孕了。
這件事被邱翰林知道,他很高興,提出可以養著媽媽當外室,除了名分,什麼都有。
為了逼管家妥協,甚至還放出風聲,到處宣揚管教授的女兒私生活不檢點,未婚先孕,讓他們三口在名流圈徹底沒了立足之地。
管家受不了這份屈辱,於是連夜收拾行李,回到祖籍深城,自此以後,媽媽就和方舒婷斷了聯係。
管奕深再也聽不進去,太陽穴砰砰直跳,每一下呼吸都好像重錘砸向心尖。
比起一個聞名遐邇的企業家被撕裂偽善的表皮,他更不能接受的,是親耳聽到自己母親曾經承受過如此不公的命運。
憤怒直衝腦門,發瘋般將桌上所有東西掃落在地。
“叮鈴哐當”一通巨響,腳下儘是狼藉。
重重喘息,雙手扒著桌沿,眼眶通紅幾欲滴血。
他知道了,他終於知道了。
為什麼媽媽明明那麼優秀,卻偏偏和祁梁哲這種一無是處的男人結婚。
他曾偶然聽到鄰居的閒言碎語,不理解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被祁梁哲送了兩個月的早餐,就傻乎乎地答應求婚。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難怪小時候,他每每勸媽媽重新尋找幸福,媽媽都抹著眼淚說“這輩子不會有人再愛我了”。
二十多年來,他都將祁梁哲視為摧毀他們母子一生的罪人。
然而,如果不是邱翰林,他們一家人還留在京城,媽媽還是正統的名門閨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淪落到今天的
境地。
最該恨的惡人,從來都不是祁梁哲,而是遠在京城,一個他活了二十幾年,麵都沒見過的畜生!
方永新似乎也怕管奕深情緒失控,走到身邊,安撫性地覆上他的手背。
“邱翰林造了這麼多孽,卻一直沒有報應,公司越來越好,幾次乘上東風,最終坐上了百強企業的鼇頭。”
“直到去年,他突發中風,差點兒沒了半條命,醒來以後,就開始懷念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