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奕深在邱家的日子無波無瀾地開始了。
令他鬆口氣的是,雖然家庭成員不少,但除了一日三餐,大家各忙各的,很少有聚在一起故作其樂融融的時候。
許蔚然一早隨母親回許家居住,沒有特殊原因幾乎從不踏足邱家。
邱學遠當了集團總裁,每天日理萬機,自然也是在邱氏附近單獨買了套公寓。
姚金芝則隔三差五和好姐妹出去喝茶逛街,儘情享受富太太的生活。
邱翰林就更不用提了,一天走不了幾步,大部分時間都在三樓的專屬空間,和營養師,藥劑師們相處。
偶然幾次下樓,逮著管奕深了,就硬拽著他大談特談與初戀情人,也就是管沛恩的美好愛情,以及全怪當年許家霸道,棒打鴛鴦。
管奕深每每緊繃著麵皮,左耳進右耳出。
畢竟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
從邱翰林言談中可得知,在他心裡,哪怕他不得已和其他女人商業聯姻了,管沛恩也應該從一而終。
說要分手,不過是一時意氣。
好不容易讓她懷孕,本來再軟磨硬泡一陣子,估計她就安分了。
本來嘛,名分這東西哪兒有那麼重要,是他最寵愛的女人不就行了?
若非管教授從中作梗,逼迫女兒和他斬斷聯係,一夜消失,他也不至於娶了姚金芝這種沒文化的花瓶。
對此,管奕深唯有嗬嗬。
當聽到邱翰林惋惜,方永新到底沒能查出媽媽下落的時候,他甚至有些高興。
熬了這麼多年,才從祁梁哲的魔爪逃脫,要是再落入邱翰林手中,媽媽的命也太苦了。
管奕深頭疼不已,回回應付他,都需耗費巨大的忍耐力。
他看得出,邱翰林同樣開始不耐煩了。
當了那麼多年首富,為了得到他施舍的好處,多少人卑躬屈膝,求都求不來。
這新兒子倒好,整天皮笑肉不笑,好像讓他享受邱家的榮華富貴多委屈似的。
哪怕二十年後才把他認回來,哪怕自己對不起他生母,也輪不到他這個小輩擺臉色。
管奕深不是不會察言觀色,也不是感覺不出邱翰林的慈父麵具在一點點崩塌。
隻是心
裡那道坎太難邁過,雖然明白早晚有那麼一天他要妥協,但……能遲一天是一天吧。
而放眼整個邱家,唯一能讓他感到心平氣和的,也隻有邱學逸了。
明明父母哥哥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偏偏能把這小少爺養得與世無爭,真不科學。
管奕深留心觀察了幾天,發現邱學逸屬性還挺宅。
要麼悶在房間裡半天都不出來,要麼一個人搬著畫板到花園寫生。
熱愛獨處,喜歡藝術,和那個花天酒地的哥根本是兩種人。
如果迎麵遇著,無論是誰,都會得到他一個甜甜軟軟的笑,純良得像隻小白兔。
原本看資料的時候,管奕深還沒什麼實感,現在與真人相處幾日下來,這才肯定了,邱學逸的確是邱家一股不可多得的清流。
這麼安靜乖巧的人,萬勿卷入那些是非之爭。
於是管奕深自發遠離。
鬱簡這個身份,本就意味著突變與紛爭,想要為人家好,不產生交集就對了。
然而事情的走向卻又一次不如他心意。
管奕深不主動接觸,邱學逸反而在一個陽光慵懶的午後,敲開他的臥室門。
臉蛋圓圓的青年略顯局促地站在門口,手裡捧著一幅畫,軟軟糯糯的嗓音道:“第一次見,不知道送什麼才好,這個可以嗎?”
“我畫畫隻是興趣,可能畫得不太好,請見諒。”
管奕深有些驚訝。
這個家的成員或多或少都對自己有些敵意,饒是如何都想不到,幾乎沒什麼交流的前提下,沉默寡言的小少爺會給自己送見麵禮。
道完謝,禮貌地接過來。
徐徐展開,紙張上竟然是一副栩栩如生的肖像畫。
那眉毛,那眼睛,一看便知是管奕深無疑。
雖然嘴巴和鼻子有微小的偏差,但對於一個業餘畫家而言,已經相當不錯了。
管奕深第一次收到這種禮物,高興的心情掩不住,連忙收好,把人客客氣氣請進屋。
對於主動釋放善意的人,他也不會吝嗇熱情。
“以後沒外人的時候,叫我鬱哥吧?不過,如果你媽在的話,最好還是彆了。”
“哦,好的,”邱學逸乖乖應聲,找了張椅子坐下,目光毫不避諱地追隨著他的臉。
管奕深不自在地撥了
撥頭發,記得初見時,邱學逸就是這樣看著他,怎麼,自己的長相有什麼特彆嗎?
“紅酒還是茶?”
“我不會喝酒,”老老實實答完,黏連的目光仍舊紋絲不動。
管奕深點頭,轉身去給對方倒茶。
好在方永新吩咐過傭人,深秋嚴寒,他房裡的茶水要二十四小時不斷。
指尖觸碰茶壺壁,尚且是溫熱的。
仔細斟了一杯,剛放到桌上,邱學逸便好像終於按捺不住,略顯著急地開了口:“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一個有點冒犯的問題,想問問你。”
聽到這句,管奕深竟鬆了口氣,有什麼問題還是開門見山的好,瞧把孩子憋的。
“你說。”
邱學逸撓撓頭,靦腆地咬住下唇,小心翼翼地問:“我聽媽媽說,你是孤兒院長大的?那……你有沒有想過,你也許會有其他兄弟?”
管奕深的手登時一顫,些許茶水抖出杯沿。
強按下瞬間澎湃的心緒,直視過去:“為什麼這麼說?”
邱學逸沒察覺出他的異樣,稍頓兩秒,仿佛在默默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