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任性(2 / 2)

彆管我閒事 林七年 17320 字 4個月前

她沒多想,陳逾白也就沒多想,順手抽出來一看:“2019年9月19日,高一一班盛小衍同學,不做作業並撒嬌賄賂執法人員,已遂,加十分?”

話音落下,本來羞憤地戳著餐具塑料包裝的盛衍抬頭一愣。

陳逾白繼續念道:“2019年9月20日,高一一班盛小衍同學,早起賴床對執法人員拳腳相加軟硬兼施且用抱抱賄賂,未遂,但可愛,加十分?”

盛衍:“?”

“2019年9月21日,高一一班盛小衍同學,偷吃辣條,腸胃炎,曠課,嚴重錯誤,扣一分,故作可憐,引誘執法人員□□,已遂,加二十分。”

“……”

“2019年9月22日,高一一班盛小衍同學上課偷寫紙條,畫可愛小人圖,打擾執法人員上課,已遂,加二十分,並沒收可愛小人圖,且罰畫十張。”

“……”

“2019年9月23日,高一一班盛小衍同學……”

“艸!夠了!彆念了!”終於意識到這個本子上記錄的是什麼的盛衍,連忙紅著臉一把把那個黑色執勤本從陳逾白手裡搶了過來。

陳逾白一挑眉:“不是吧,你們兩個大老爺們兒還玩這種情趣呢?”

“要你管,給我閉嘴吧你!”盛衍惡狠狠地把其他幾個人剩下的話語全部堵了回去。

然後低頭一翻,最後一頁。

[高三六(現一)班盛小衍同學,信任執法人員,勇奪冠軍,加一百分,獎勵可愛蛋糕一塊。]

再往前。

[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可愛手工賄賂執法人員,已遂,加一百分,獎勵永久小狐狸一隻]

[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早上賴床,睡相可愛,且用子規哥哥撒嬌,試圖引誘執法人員犯罪,已遂,懲罰咬嘴巴一次]

[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過於可愛,招惹情敵一枚,但知錯就改,用19個親親試圖騙取執法人員心軟,以遂,獎勵水煮牛肉一頓]

一頁一頁,滿滿的全是記載,好像自己無論做什麼,在秦子規眼裡都是喜歡,甚至就這麼一筆一筆加到了六千多分。

一直往前到了2021年7月6日。

[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言語引誘執法人員,當場抓獲,已遂,加五]

這是自己翻牆出去找黃毛們打架的那一天,原來那天秦子規記下的是這個。

他從來沒有打算用扣分來威脅自己,他隻是不想讓自己去打架,害怕自己受傷而已。

而再往前,是他們漫長冷戰的一年。

[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沒吃早飯,扣一分,執法人員偷偷送食,吃光,加十分]

[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沒吃午飯,扣一分,執法人員偷偷送食後,未吃,扣一分,執法人員的錯,盛小衍同學加一百分]

[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受傷,扣一分,執法人員未能照顧,盛小衍同學加一百分]

[夢見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說喜歡我,加一百分]

[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早上起來叼著一袋牛奶,眼睛沒睜開,很乖,加十分]

[很想他,但是不能想他]

[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又把書包忘在家裡了,可以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和他說話了,加十分]

[夜裡夢到再也見不到高二六班盛小衍同學了,心裡有些難過,好在早上一出門就看見他了,沒穿校服,很帥,加一百分]

[笨蛋又沒做作業]

[這周遲到第四次了,明天星期五要統計遲到次數,偷偷抹去三次,高二六班的盛小衍同最近好像在長高,需要睡覺]

[夜裡又夢到他了,醒來想叫他,卻發現不能,不知道他睡得好不好]

[夢裡夢到薔薇花了]

[盛小衍又來找我吵架了,很可愛,可惜我不能哄他,我怕我說出喜歡他]

……

[2020年7月7日,高一一班盛小衍同學許願心想事成,已遂]

[2020年7月7日,他會一生順遂,不必與我一起]

他會一生順遂,不必與我一起。

看到最後這行字的一瞬間,盛衍突然覺得心裡有點酸。

他不知道一年前的秦子規在以為自己討厭同性戀的時候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和自己保持距離。

也不知道到底是有多喜歡,自己的一舉一動才會在他眼裡都變成可愛。

更不知道如果真的這麼喜歡,又是怎麼做到克製住所有感情,隻為成全對方的一世順遂。

那隻能是比喜歡還要喜歡的喜歡,所以才能用理智戰勝本能,才能在人類最自私的情感種類裡依舊選擇為了對方好。

所以秦子規就是個傻子。

他就不能自私一點,衝動一點,任性一點,不管不顧一點嘛。

想到那整整一年秦子規愛而不得的沉默和煎熬,再想到他們被發現後,秦子規為自己做出的所有打算和安排,盛衍心裡就酸得厲害。

他不想失態,端起手邊的杯子,直接仰頭咕咚咕咚灌下,試圖把那股酸軟壓回去。

陳逾白還沒來得及阻止,就發現盛衍有點不對勁:“臥槽,盛衍,你乾什麼,你什麼酒量心裡沒點數嗎?”

“你彆管。”盛衍低頭收好本子。

陳逾白嘖了一聲:“行吧,你冠軍,你厲害,你愛咋咋地,不過你今天也算是夢想成真了,喝就喝吧,走,再來一杯。”

“對對對,來一杯。”朱鵬苟悠是真替盛衍高興,連忙起哄。

盛衍隻能再喝了一杯,喝完,他想到什麼,看向陳逾白:“你知道秦子規夢想是什麼嗎?”

“?”陳逾白一愣,“我們現在要討論這麼哲學的話題嗎?”

問完,發現盛衍的神情不像是開玩笑,於是想了想說:“我還真不知道,反正秦子規這人吧,腦子天生好,心思又細,又能靜下心,做什麼都賊厲害,所以不管他夢想是什麼玩意兒,肯定都能辦到。”

秦子規確實很厲害,想要什麼肯定都能辦到。

可是問題就在於,盛衍發現,秦子規從小到大幾乎沒有什麼想要的。

而他竟然到現在才驚覺,自己不知道秦子規想要什麼,以後想做什麼,夢想是什麼。

就像一直到兩個月前,他都不知道秦子規原來喜歡他一樣。

盛衍覺得頭有點開始發暈。

然後身前一暗,他抬頭一看,秦子規站在他跟前,眉眼冷淡地掃視了一眼桌上其他人:“你們誰讓他喝酒的?”

朱鵬:“……”

苟悠:“……”

陳逾白:“……”

林繾雙手舉起北冰洋:“反正不是我。”

秦子規再低頭一看,盛衍眼神已經有點不太聰明,歎了口氣,一手拎起兩人的書包,一手牽起盛衍:“他昨天剛胃病去了醫院,我不放心,先帶他回家,你們慢慢吃。”

秦子規決定回家好好教育教育這個吃一塹不長一智的家夥。

然而一回家,剛準備把盛衍擺正站直教訓一頓,盛衍就抱住他,額頭抵上他的肩膀,悶聲道:“秦子規。”

秦子規瞬間發不出脾氣,隻是摸了摸他的腦袋,問:“阿衍,怎麼了。”

“你自己偷偷喜歡我的那一年是不是很辛苦。”

盛衍話音落下的時候,秦子規的手指微頓,然後很認真地答道:“沒有,每天都能看見你,就一點都不辛苦。”

“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你早點告訴我你喜歡我,說不定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秦子規不太明白盛衍怎麼突然說起這些,但依然溫聲又耐心地答道:“是我的錯,我不該誤會你覺得男生喜歡男生很惡心,所以和你鬨脾氣。”

“你明明就是不是和我鬨脾氣,你就是早就想到了男生和男生在一起會很辛苦,所以我不喜歡你,你就不告訴我你喜歡我。”盛衍的聲音悶得有些厲害。

秦子規察覺到不對:“阿衍,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有,我就是突然發現我對你一點都不好。”

盛衍這句話說得有些委屈。

秦子規把他抱緊了一點:“你怎麼會對我不好呢。”

“我都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想做什麼,夢想是什麼,我就隻知道讓你照顧我,讓你對我好,讓你一天到晚操心。”盛衍把臉埋進秦子規的頸窩。

秦子規順著他的背:“可是我喜歡的就是照顧你,對你好,操心你。”

“可是我不喜歡。”盛衍聲音有些發緊,“我喜歡你可以喜歡什麼就直接說,討厭什麼也直接說,想要什麼就要,想做什麼就做,而不是……”

而不是這麼卑微克製又小心翼翼地喜歡的樣子。

他曾經覺得薛奕太自私,可是他現在又希望秦子規能像薛奕那樣自私一點,而不是永遠都在沉默地付出著,承擔著,辛苦著。

因為明明他的男朋友那麼優秀,那麼耀眼,值得被那麼多人喜歡。

“秦子規,你就不能稍微任性一點嘛。”

盛衍的聲音被酒精刺激得已經有點含糊。

秦子規揉了揉他的腦袋,問:“阿衍,你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嗎?”

盛衍搖了搖頭。

秦子規說:“我從小除了你,就沒有特彆喜歡的東西,姥姥姥爺,許姨,小姨小姨夫,都對我好,我也要對他們好。小姨小姨夫都是四十幾歲才有了孩子,等子衿長大的時候,他們都老了,所以我以後還需要照顧子衿,我們兩家人一定要有一個人來擔起擔子的話,那那個人一定是我。”

“但是阿衍,你不一樣,你是被所有人疼愛著長大的,也是被我疼著長大的,所以我希望你一生一世衣食無憂,無所顧忌,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做你喜歡的事,可以一直囂張跋扈,不講道理,任□□發脾氣,不怕天不怕地,就這麼過一輩子,如果非要說我有什麼夢想的話,這就是我的夢想。而人是可以為夢想付出一切的,所以阿衍,我不可以任性,但是我也從來不會覺得辛苦。”

秦子規說得溫柔卻又篤定,仿佛這已經是他心裡既定的事實。

怎麼會有人把自己過得好當成他的夢想。

怎麼會有人把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攬,卻把什麼好處都讓給了彆人。

自己怎麼會喜歡上這種傻子。

這種傻子還天天嘲笑他是小傻子。

盛衍心裡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生氣,氣到最後直接把秦子規一把推在沙發上,然後騎上去:“但是我說了我不喜歡!”

秦子規還想說什麼,盛衍已經低頭狠狠咬上他上下滾動的喉結:“你給我閉嘴!我不想聽你說這些話!”

他沒有喝醉,但顯然酒精已經激發出他內心深處最強烈的情緒。

輕微的刺疼和發泄性的齧舐讓秦子規本能地屈起了一條腿。

盛衍卻沒有發覺,隻是抬頭看著秦子規,眼睛有點紅:“秦子規,你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你男朋友也會心疼你,所以你起碼可以在我麵前任性一點啊。”

怎麼現在這麼愛哭。

一點都不像校霸了。

秦子規指腹輕輕抹過盛衍的眼尾:“但我已經做過最任性的事了。”

盛衍看著他。

他輕笑一聲:“和你在一起,已經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任性的事了,再任性就是貪心了。”

好像能和盛衍在一起是什麼上天的恩賜一般。

那一瞬間,說不清是心疼,替他委屈,生氣,還是愛,總歸盛衍終於再也忍不住,俯身深深地吻上了秦子規的唇。

“那我現在就教你做點更任性的事。”

柔軟的沙發發出劇烈未停的聲響。

窗外又下起了雨。

雨聲淅瀝,掩住了很久很久以後,屋內幾近哭腔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