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中四人除陳漌外,皆是不擅交際的,此時便自是以陳漌為首。隻見她含笑往前迎了幾步,說道:“這卻是我的不是,原該先去跟你們招呼一聲兒的,隻我瞧著賀客極多,你們幾個怕是忙得很,倒是不必給你們添麻煩才是。”
她近期時常在外走動,與郭家姐妹等人頗熟,這番話說得既親切,又顯得對郭家姐妹的尊重,場中氣氛便此熱絡起來。
郭冰當先進得亭中,左右望了望,便歉然地道:“真真是對不住得很,我們幾個都是頭一遭兒幫著母親招待客人,顧此失彼,怠慢了各位。”說著便轉過頭去,麵色微沉地道:“這亭子是誰管著的?沒見著茶都沏得沒色了麼?怎麼就不知道換一換?咱們興濟伯府就是這麼待客的?”
一連數問,亭子內外便靜了下來,一個穿著青綢薄比甲的丫鬟從後而出,誠惶誠恐地伏地道:“婢子該死,婢子這就叫人去換。”
郭冰此時的麵色當真如她的名字一般,冷若冰霜,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語氣頗重地道:“看在你初犯的份上,這次且先記下。若再有下回,必稟了母親,重重罰你。”
那丫鬟直嚇得連聲道:“婢子不敢,婢子不敢。”
郭冰的麵色這才緩過了一些,揮手道:“快些去,彆叫客人等著了。”
那丫鬟伏地應了一聲,爬起來便匆匆走了下去,這廂郭凝便掩口笑道:“大姐姐這一發威,咱們都不敢說話了呢。”
郭冰轉向眾人,仍舊是一臉地歉然,道:“丫鬟們不懂事,諸位勿怪。”語罷便又笑著招呼陳漌等人:“都快坐下吧,這亭子裡又風涼又能觀景兒,坐著正好呢。”
那亭子下頭便臨著一汪碧水,風過時,遠處的蓮葉綠浪翻卷,的確風景頗佳。
此時,一直站在旁邊沒說話的郭淩,也輕聲地招呼眾人道:“大家且都坐下吧,一會兒茶就來了。”
相較於郭冰的威嚴莊重、郭凝的揮灑自如,郭淩便顯得拘謹了許多,說話聲也很小,更兼樣貌平平、舉止了了,越發不打眼。
這其實也很正常,從來嫡庶有彆,教養上頭也是大不一樣的,程氏能叫郭淩出席這樣的場合,已然算是善待庶女了,便是各府夫人們在此,也不會說上半句閒話。
眾人自是客隨主便,於是便皆依郭冰所言,分散著觀景兒。
那二姑娘郭凝是個很會調節氣氛的人,坐下後便是妙語如珠,時常使人發笑,不出三五句話,亭中氣氛已然自在了許多,一眾女孩子或坐或站,有憑欄遠眺的,也有喁喁私語的,還有叫丫鬟摘花兒的等等,倒也各得意趣。
不一時,之前那個穿青綢薄比甲的丫鬟又回來了,身後跟著一溜小鬟,自亭外逶迤而至,每人手上都捧著個大托盤,盤上置著精致的粉彩茶盅,卻是新茶到了。
陳瀅此時正坐在角落,望著遠處盛開的亭亭碧荷出神,耳聽得郭冰的語聲傳來,頗帶威嚴:“擱下茶就去吧,彆忘了池塘邊兒的……”
話未說完,驀地“豁啷”一聲響,打斷了她的話聲,隨後便是一陣極輕的驚呼。
陳瀅轉首看去,便見王敏蓁正站在亭子口那裡,身上的裙子濕了大半,袖子上更滴滴嗒嗒地直往下滴水,一個伯府小鬟白著臉呆站在她身旁,兩個人的腳下,滾落著一隻茶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