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之前風頭太盛,那商人間的算計也是很厲害的,卻不想竟牽連了長公主,外祖父其實一直很內疚,總覺著連累了無辜之人。”郭婉笑得似是無奈,搖了搖頭,輕歎道:“隻是,那到底是陛下的意思,我們家又是哪棵蔥哪棵蒜?外祖父就想請罪,也沒那麼大的臉麵不是麼?”
閒閒說罷此語,她抬手撣了撣衣袖,又去挑揀點心去了。
陳瀅望她良久,莫名便覺出了幾分苦澀。
原本是伯府姑娘,身份高貴,如今卻化身為商戶寡婦,身份地位上的落差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最該嗬護在身邊的親人,已經重新組建了家庭,將她徹底遺忘。
這樣的郭婉,委實是叫人心疼的。
房間裡一片寂靜,郭婉專心地挑著怎麼也挑不出來的點心,微垂的視線裡,沒有半分情緒。
陳瀅無聲而歎。
這種自幼時積累而來的傷痛,成年之後,便會成為附骨之蛆,一點點啃齧著心靈。
郭婉的一切舉動,其實遠比陳瀅之前想的還有深意。而可悲的是,陳瀅竟想不出辦法來幫她。
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陳瀅藉此平定了些情緒。
此刻,還遠遠不是傷春悲秋之時,那宗無名女屍之案,今日終於現出了一點眉目,她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將茶盞擱下後,陳瀅便道:“裘四奶奶,我有一事,無論如何需要您的幫助,還請您應允。”
郭婉未曾答言,就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仍舊垂頭看著點心碟子。
陳瀅也不急,隻安靜地坐著,給她平複的時間。
半晌後,郭婉方才從靜止的狀態中恢複過來,抬起頭,眼底一派淡然,啟唇說了一字:“好。”
“多謝您了。”陳瀅說道,一麵便起了身:“我想請您替我看一樣東西,請您隨我回家可好?”
語畢,想起這個“家”可能會引人誤解,於是她又解釋地道:“我並非要您與我去知府官邸,隻去我在學校的住處瞧瞧便可。”
“自當奉陪。”郭婉含笑起身,微微側身:“還請陳三姑娘先行。”
陳瀅謝了她一聲,便跨出花廳,兩個人安靜地穿廊過戶,一路來到陳瀅自住的那所小院兒。
這小院兒也就兩進,屋舍卻是齊全的,三間正房加上東西兩廂,其中西廂便是陳瀅的住處。
陳瀅將郭婉請進了西廂的明間兒,這還是郭婉初次來訪,她頗有些好奇,明眸不住轉盼,隔著窗戶打量著院中情形,隨後便點頭笑道:“這院子倒是和陳三姑娘一個樣兒,乾乾淨淨的。”
陳瀅便笑指著窗前的一株桐樹,道:“有它在,春夏有涼蔭,秋冬有殘葉,已經很好看了。”
這話直說得郭婉掩唇而笑,陳瀅便請她在上座坐了,又揮退了一眾仆役,方才道:“我去取東西,請少坐。”
郭婉笑著應是,陳瀅便去了裡間,很快便捧出一隻小匣子來,啟匣取出了小木雕。
在看到那隻小木雕的一瞬,郭婉的麵色,驀地便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這小木雕你見過麼?”陳瀅問道,兩眼瞬也不瞬地凝在她的麵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