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煙柳是個丫鬟,也不能就這樣不明不白地人便沒了,府裡總要找一找的。
郭婉聞言,麵上便劃過了一絲譏誚,淡聲道:“此事自然是要上報的,祖母聽了,大是惱怒,當即便派了兩個跑腿的去登州府,打算找我要人。”
陳瀅愕然地看著她。
“是不是挺可笑的?”郭婉的麵上浮著一個笑,很快便又散去,眼底一片蒼涼:“祖母大約是以為,煙柳是趁亂悄悄跑來投奔我來了,她老人家心係大事,自不會任由煙柳與我彙合,於是第一時間便派人來找我問罪。”
言至此,她忍不住長長一歎:“那時候我正在備嫁,那兩個跑腿的貓在蓬萊縣月餘,也沒見煙柳出現,直到我嫁進了裘家,他們才給祖母報了信。我猜想,祖母一則堅信煙柳定是要與我私會,二則也是怕我察覺些什麼罷,於是就把這事兒給瞞了下來,乾脆不叫人知道”
陳瀅至此了然,便接口道:“你不必往下說了,我明白了。”
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很容易猜,裘四郎病故,郭婉成為孀婦,深居簡出,根本就不出門兒,顯見得與煙柳並無聯絡,且年深日久,程氏很可能也將這事給淡忘了。
而就在去年,無名女屍浮出水麵,彼時,程氏很可能會想起失蹤多年的煙柳,但出於某種原因,她並不肯暴露此女身份,有意無意地便將消息瞞了下來。
如果不是郭婉回京,煙柳的身份,隻怕永遠無人得知。
“煙柳的手上,一直留著一份清單。”郭婉驀地說道。
陳瀅抬看她,恰好迎上了她無悲無喜的眼眸。
“祖母留下煙柳,就是為了她手上的清單,可惜當年她一招失手,沒把煙柳的身契拿到手,當年她老人家還曾派人去蓬萊勒逼過我,若非外祖父攔在頭裡,沒準兒煙柳的身契我就留不下來了。”郭婉的聲音很平淡,如同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
陳瀅凝視著她,輕聲問道:“郭老夫人沒把煙柳的身份說出來,也是為了這份清單麼?”
“誰知道呢。”郭婉笑了笑,“總歸她老人家有自己的想法,如今那清單我已經交給她了,煙柳手上的那一份兒她自不會再多想,這個丫頭是死是活,她如何會放在心上?”
陳瀅的眉心蹙了蹙。
她總覺得,程氏之舉,有些地方說不通。
此前她瞞下煙柳的身份,那是她不願讓人知道其圖謀前兒媳嫁妝一事。
雖然此事在京中亦有傳聞,但那到底也隻是傳聞,而煙柳的身份一旦公開,傳聞很可能就會落了口實,興濟伯府哪兒丟得起這個人?
可是,郭婉如今已經把嫁妝交上去了,煙柳的身份再不會影響到程氏,她為何還是不肯告知郭婉煙柳的死訊呢?
真的隻是忘記了麼?
陳瀅沉吟不語。
“除了煙柳之事外,我還打聽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兒。”郭婉再度言道。
陳瀅從沉思中驚醒,忙笑道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又問:“你打聽到了什麼?”
郭婉淡淡一笑:“聽說那湖裡撈出來了兩具屍首,其中一個是個叫做嬌杏的丫鬟,我打聽到的消息,便與她有關。”
她把聲音放低了些,儘量簡短地道:“聽說,嬌杏‘投湖’的那一晚,有人瞧見從我叔父的房裡,抬出來了一隻麻袋。”
陳瀅愣住了,數秒後方才反應過來,郭婉所言的“叔父”,便是興濟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