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言罷,李氏再行一禮,不待人叫便即起身,攏袖而立,身姿如纖竹,修直宛然。
國公爺一下子沉了下臉。
分家也就罷了,竟還要分宗?
二房這是要挾人來了麼?
他再是個粗人,這道理還是明白的。
掃眉一攏,陳輔身上便有了殺氣。
“那就分宗罷。”陳勳突兀地開了口。
陳輔一滯,狐疑地看向長子。
他的長子向來有主意,既然長子都這樣說了,他決定先不發作。
陳勳撣撣衣袖,起身看向李氏,麵上無喜無怒:“二弟妹承自李氏,果然好膽略,隻我陳氏雖不才,這一點氣量還是有的。”
他轉向陳輔並許老夫人,眸光坦蕩:“分出二房,實是保全舍缺之法,乃下下策,說白了,就是我國公府認栽。既然認栽,那就乾乾脆脆、一認到底,總不能既叫二弟吃了虧,還要把個壞名聲加在他身上,那也太欺負人了。”
房中靜極,唯這沉穩有力的語聲,回蕩來去。
陳輔身上的殺氣,登時便沒了,麵上隻剩愕然。
許老夫人目注自己的嫡長子,眸色極是柔和。
“這不行!我不同意!”四老爺陳勵猛地站起,雙目通紅,憤怒地看著陳勳:“大哥,二嫂一時糊塗,您不該也跟著裝糊塗。”
他往前踏了一步,激憤之下,麵頰作赤:“就算隻是分家,沒了國公府的庇佑,二哥一家的日子也將會萬般艱難。如今大哥竟同意二嫂分宗之說,這與把人逼上絕路何異?”
他猛地一拂衣袖,怒極反笑:“事情尚無定論,就急著把人往外推,好個國公府,好個親眷家人!”語罷,仰首望天、冷笑不已。
滿屋子響起吸氣聲。
陳勵這話,把整個國公府都給罵進去了。
陳輔並許老夫人儘皆沉下了臉。
“若我是四弟,這話我也說得。”陳勳忽地說道,麵上無一絲惱意,看向陳勵的視線中,竟還有幾分讚賞:“四弟一片赤子之心,經年未改,為兄甚慰。可為兄還是要說一句:但是……”
他話鋒陡轉,冷目如電:“但是,四弟不是我,更不是父親與母親。身輕而言重,終非君子所為。何時四弟身負上下老幼前途性命,何時四弟再來與為兄討論到底該不該為了一時義氣,致令闔族陪葬。”
擲地有聲地說完這些,他環視眾人,神態超然:“此前我也說了,此乃下下策,然,放眼全局,這下下之策卻又是唯一之策。分家與分宗聽來不同,實則並無差彆。隻要國公府抬出這個‘分’字,二弟一家,便已然另立了門戶。”
這話直直切中要害,屋中諸人儘皆色變。
陳勳轉眸看向陳勵。
此時的陳勵,正為他方才之語所激,麵色忽紅忽白,胸膛起伏,牙關竟咬出“格格”聲。
“四弟,你是不是覺得,分宗之後,為兄便會棄二弟於不顧?”陳勳問道,語氣十分溫和:“抑或你認為,一旦分了宗,你或者為兄等,便再也幫不了二弟了?難道你竟從不知道,這事上有些時、有些事,家人是不能插手的,越管隻會越糟,甚至會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麼?”
陳勵愣住了。
再過數息,冷汗驀地滲透後背。
他終於明白了陳勳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