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的吧?
心裡七上八下地,他背著兩手原地踱步,渾忘了仍在雨中。
“爺,爺,您這是乾嘛呢?”郎廷玉一早就在遠處瞧著了,此刻實在看不過眼,跑過來問。
一見他來,裴恕立馬一把揪住他的脖領,張口就要說話。
郎廷玉兩腳離地,驚恐地看著他。
望著眼前這張傻乎乎的臉,裴恕的千言萬語,飛快地收回肚中。
罷了,問這個傻瓜乾嘛,他能知道什麼?
“怎麼才來?眼瞅著爺淋雨麼?”惡狠狠地罵一句,裴恕一把將人給搡開。
郎廷玉落地後打了個趔趄,好容易站穩,隻覺莫名其妙。
“傻愣著乾嘛?我的傘呢?”裴恕瞪他。
不是你自己踢飛的麼?
郎廷玉心裡嘟囔著,不敢拖延,三步並兩步跑過去,拾起傘送了回去。
裴恕伸手接過,高高舉著,也不管那傘裡已然濕透,正滴滴嗒嗒往下滴水,大步就往回走。
轉身的一刹,他的嘴又咧開了,好似這漫天細雨化作了飛花,飄飄蕩蕩,落在春深處……
元嘉十六年六月二十一,國公府殺人案三法司會審當日,盛京城豔陽高照,西南風掠過這座宏偉的城池,洗去夏日燥熱,帶來了幾分涼爽。
將要立秋了,京中人等一時倒歎,今年夏天委實走得太快,那繁花似錦的時節,終將落幕,餘下的,便隻有蕭索的冷寂與寒涼了,隻消想一想,就覺得心裡也涼靜起來。
案件會審的地點,便選在了大理寺正堂。
身為古代最高法院,於大理寺審大案、要案、重案,亦是常例。
陳瀅早早便到了,將需要呈堂的證人、證物等先行安置妥當,方才進入正堂。
堂廡闊大、高柱軒梁,朱紅椅案與黑色廊柱交織,肅穆而又莊嚴。
陳瀅立在堂下最邊緣,望向堂前端坐的數人。
這幾人皆身著大紅官服,其中兩個陳瀅都認識,一個是坐在左首的刑部侍郎曹子廉,另一個,則是大理寺卿徐元魯。
前者曾出現在興濟伯府沉屍案現場,至於後者,陳瀅前幾日在西客院兒中才見過,又曾聽裴恕介紹,印象很深刻。
此刻,徐元魯居中而坐,曹子廉居左,而在右側,則坐著一個年約六旬、樣貌刻板的男子。
陳瀅知道,這一位,便是都察院左副都禦史無咎。
三法司會審,是以都察院、大理寺與刑部各出侍郎以上官員,聯合審案的一種形式。
換言之,眼前三位,皆是三品高官。
便在陳瀅觀察他們之時,這三人正在低聲交談,神情嚴肅,偶爾一兩道眼風掃來,意味不明。
元嘉帝來得比陳瀅想得要早些,她才坐下沒多久,皇帝依仗便到了。
雖然已經極儘簡單,但皇帝出行,那一整套過程還是相當繁瑣的。
好容易走完這套程序,在大堂的左側、三位官員的背後,便架起了一道精美的四扇屏風。
元嘉帝坐在屏風後,兩旁近衛分列。
即便是皇帝駕臨,也不能太過乾預案件的審理。對於這樣的安排,陳瀅是如此理解的。
至此,諸事已畢,徐元魯簡短地說了兩句開場白,便肅聲宣布:“將人犯紫綺帶上來。”
不一時,門外響起腳步聲,紫綺被兩名女吏押進正堂。
數日未見,她消瘦了許多,兩眼凹陷、顴骨聳立,嘴唇上乾裂起皮,皮膚毫無光澤,形容憔悴。
因罪名尚未敲定,此案又很重大,故她並未戴刑具,被兩女吏押到堂前後,便正麵朝前跪了下來。
在這整個過程中,紫綺不曾往彆處望過一眼,跪下後,兩眼便直直地盯著地麵,聽憑徐元魯宣讀罪狀,神情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