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耿玉昌咆哮著,一腳踢翻他,提著袍子直奔雨幕,不要命地發足疾走,身影迅速消失在風雨中。
正房內外,一片死沉的靜,宮人俱皆躲得遠遠地,不敢近前。
永寧長公主頹倒於地,木然望向滿室燈火,嘴唇輕顫著,淚水落了滿臉。
“殿下起來吧,地上寒氣重,莫要著涼。”耳畔響起溫雅聲線,一隻清瘦蒼白的手,現於眼前。
長公主像找到了主心骨,驀地一把拉住這隻手,緊貼於麵頰,嚎啕痛哭起來:“夫君,我的阿嬌……我的阿嬌,她……她才隻有十五歲啊……我的兒……我的兒啊……”
她的心疼得要撕裂,拉住郭準,像拉著一根救命稻草。
“夫君,你也聽到了,是不是?”一雙含淚眸,軟軟停在她最愛的那張麵龐:“你也……你一定也聽到了,管先生說,阿嬌是被人……被人下了毒,這是有人要害死她啊,我的兒……”
她泣不成聲,似唯有臉旁這隻手,身畔這個人,才能予她力量。
郭準的眼圈也紅了,輕輕攬著她,柔聲低勸:“我自是聽到了,這毒非是一朝一夕,而是積數天、數月之力而成。此事定要徹查,隻殿下也切勿太過操勞。阿嬌已然病倒,若殿下再病了,可如何是好?”
溫和潤澤的語聲,清冷若鼓瑟、溫朗似擊缶,仍如往常一般,叫人心醉。
隻是,這總能撫慰人心的聲音、這總是教長公主柔情繾綣的男子,此際,卻忽爾像與她隔了一層,再熨貼不進她的心。
長公主的心,頓時空了一塊。
或許,這一角殘缺,其實早就存在了,隻她不願看、不願想、不願回顧,隻望著眼前良人、如玉郎君,忘卻一切。
而此際,這風寒雨寂的夜,這蕭索遍四野的秋聲,終令她回視心底,再終是,冷了她始終未暖的心。
她微闔了眼,淚水滾滾滑落。
她最疼愛的女兒,竟被人投以劇毒,且根本無從醫治,而她的夫君,人雖在此,心,卻如水底頑石、天上涼月,看得見,卻觸不到。
一陣劇痛陡地襲來,像被人生摘了心肝兒,長公主透心透骨地疼著、恨著,甚至……也怨著。
她是大楚朝最尊貴的女人,可此刻,便再多尊榮權勢,也救不回她的女兒。
她嫁予了她最渴望、最戀慕的俊美夫君,可此刻,他的溫言軟語,卻是那樣地蒼白無力。
誰能填滿她心底深處的那一角殘缺?
誰又能挽回她女兒殘破的身體?
“……殿下勿要難過,管先生說了,可以慢慢將養,阿嬌的病定能好轉的。”郭準還在輕聲低勸。
長公主偎著他的手,含淚雙眸,蓄一層淺淺蒼涼。
“縣主隻能慢慢將養,假以時日,或有一線希望。”這是管耀的原話。
原來,她夫君的安慰,亦如外人之語,乍聽來暖心,實則,無關痛癢,如述彆事。
所謂慢慢將養,便是遙遙無期吧。
長公主想,再度閉了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