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媛雙眉一豎,切齒道:“我一聽祖母這話,就知道是金媽媽嘴賤,到處胡唚。我便問祖母,是不是金媽媽與她說的,又問祖母有沒有再與彆人說。”
她目中聚起陰霾,語聲極冷:“祖母見我惱了,不敢再多問,隻叫我放心,說這事兒她已經叮囑過金媽媽了,不許她告訴旁人,府中也無人知曉。”
“這豈非很好?”陳瀅溫聲道,又問:“然後呢,你又是怎麼說的?”
郭媛淡笑,鬆開手中衣帶,慢慢撫平:“我麼,我什麼都沒說,隻當場叫來金媽媽近前服侍,然後隨便找個緣由,罰她一個大不敬,命人打了她五十個板子。”
她好整以暇地理順衣帶,白生生的指尖兒,丹蔻嫣紅,嫩若桃花:“那金媽媽也真不爭氣,領了板子不上半個時辰,就咽了氣,死的時候眼睛還睜著呢。祖母見了,什麼話也沒說,隻叫人把屍身抬去亂葬崗,不許她家人燒埋。這事兒就這麼了了。”
她忽又似想起什麼,纖手一揮:“那枚水晶鈴兒,我也交給方嬤嬤收下了。我告訴她說,這東西是小孩子戴的,我不喜歡了。方嬤嬤便替我收著。”
陳瀅望住她,麵上是奇怪的笑:“這麼些年來,從無人知曉你當年曾去過碧荷湖畔,讓我猜猜,彼時服侍你的那群宮人,也都死了罷?”
這幾乎是顯而易見的,郭媛被嚇破了膽,她保命的最好辦法,便是讓所有知情者,全都開不了口。
“這不是明擺著的麼?”郭媛奇怪地看著陳瀅,一臉理所當然:“這事兒必須封口,又有誰比死人的嘴更緊?若不然,我難道還要一邊留著她們的狗命、一邊防備著她們麼?那多麻煩?總歸報個病歿就完了,一了百了。”
陳瀅望著她,麵色平淡。
這就是所謂的古代大宅門。
主子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奪去一條生命。
而至為可笑的是,他們這樣做,並不觸犯律法。
傷重不治、身死命消,不能說是主子苛待,隻能說這仆役命不好,沒捱得住。
陳瀅起身,行至郭媛身前,垂目望她。
郭媛原在撫弄衣帶,忽覺素袖盈麵、冷意襲人,舉首時,正對上一雙乾淨的眼眸。
她忽覺膽寒,麵上浮出懼意。
陳瀅此刻的眼神,非常怕人。
“你方才說過……說過不動手的。”郭媛鼓足勇氣道,聲音卻在打顫,才將撫平的衣帶,重又絞作一團:“你不能……不能說話不算話。”
“我自不會殺你。你是重要人證,得好生護著才行。”陳瀅笑。
極古怪的笑容,背光看去,越發邪性。
郭媛頭皮一陣發麻,本能地覺著危險,猛地跳起來往外跑。
陳瀅早有防備,手起掌落,正中郭媛後頸。
郭媛立時兩眼翻白,“嚶嚀”一聲倒下,恰好伏於椅中,
陳瀅拍拍手,望她片刻,展了展衣袖,俯身便去扶她。
得她這證人帶去安全的地方,以免生變。
正當此時,簾外陡然傳來喧嘩。
陳瀅凜然轉首,但見錦簾“嘩”地揚起,捎進一陣勁風,直吹得壁上錦畫搖動,長公主滿麵怒容,疾步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