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無故地多出兩千羽衛,無論換作誰,皆會如此。
可是,分明惱怒惶惑,卻不問不說,還要做出無事的樣兒來,免他生疑。
元嘉帝眸光動了動,眼神幽寂。
天家無父子,何況姐弟?
一個忌、一個猜,便有再深的羈絆,也終究難以維係。
風拍簾幕,“撲啦啦”作響,遠處似有斷雁哀啼,一遞一聲,漸次隱沒。
那一瞬,元嘉帝的心底,有著一絲荒蕪。
其實,他還是想要護著他的皇姐的。
縱使疏離、冷淡、猜忌,到底那也是他的至親,他不能不顧,更不能眼睜睜瞧著外甥女去死。
又或者,他其實更希望的,是拉他的皇姐一把,教她不要往那條路上去。
然而,起到的效果,卻似乎正相反,到最後,終是漸行漸遠。
“罷了,你退下吧。”元嘉帝揮了揮衣袖,有些意興闌珊。
賀順安忙應是,悄步而去,出屋時,又帶進一縷寒風。
元嘉帝負了兩手,在案邊踱幾步,驀地轉眸,看向一直默立於旁的陳瀅。
“丫頭,為何你不把阿嬌帶到朕的麵前來,再行問話,而是先行自己就問上了?”元嘉帝問,眉目溫和,聲音亦淡然。
並非質問,而是尋常相詢。
陳瀅遂屈身:“啟稟陛下,如果臣女當真將縣主帶到陛下跟前,臣女以為,縣主必定不肯說實話。事實上,臣女其實是用了點手段,才讓縣主道出了實情……”
她快速地將自己對郭媛進行死亡威脅一事說了,又道:“……那件舊事,對縣主傷害極大,她非常地害怕,整整四年絕口不提,就連父母跟前都不肯吐露半字,臣女以為,如果不是當時臣女使用了非常手段,她可能到死都不會說。”
她再度躬身,語聲轉低:“陛下乃天子明君,縣主又是陛下疼愛的晚輩、更是太後娘娘最寵愛的外孫女兒,陛下若是親臨,縣主反倒有所恃仗,一定堅不吐口,反叫陛下為難。臣女便想著,還是由臣女服其勞為好。”
元嘉帝被她說得怔住了,再歇一息,險些失笑:“照你這話,你這還是為君分憂不成?”
陳瀅立時躬身:“謝陛下金口玉言。”
元嘉帝氣樂了,拿手點她半晌,無奈搖頭:“你這丫頭,如今也學壞了,跟那臭小子一個樣兒。”
話雖如此,眼角卻含笑意。
陳瀅之所作所為,堪稱膽大包天,但換個角度想,卻也算幫了元嘉帝解一把。
若當時她直接將郭媛送至元嘉帝跟前,不出半日,太後娘娘必會哭到他跟前,皇後以及眾嬪妃,也少不得陪著說情,到時候,公事也能給整成家事,而這世上最難斷的,便是家務事。
誠然,以元嘉帝之尊,此事總有解決之法,他還不至於被幾個婦人轄製住。
但是,若真到了那一步,總會傷及天家和氣,且又有個“孝”字壓在頭上,一個處置不當,禦史們又要蠢蠢欲動,何如陳瀅三下五除二,乾淨利落地就把事情辦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