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子是我置下的。”見陳瀅四顧而視,裴恕便解釋了一句,又放低語聲道:“這住處便是專用來叫人盯著的,也免得那些蒼蠅沒地方去,到處亂飛。”
陳瀅了然地點了點頭。
原來這裡是個幌子,放在明麵兒上用以吸引敵方視線。
甚至,這處宅子還有另一個用處,便是為太子殿下打掩護,叫人查不到他的落腳步。
一時間,二人皆不曾說話,轉出石徑,前方便現出一道葫蘆門。
進得門後便是一處院落,不見得大,卻很空,草木稀疏,唯儘處穿堂外披著一掛紫藤,綠蔭蔭地蔽著屋子,藍中帶紫的花朵累累低垂,也隻得三兩簇,雜在翠葉間,影影綽綽地,像引得人去尋幽。
“這院子被我改做了小校場。”裴恕說道。
其實,不用他言明,陳瀅也自瞧得清楚,院子裡鋪了一地的沙,穿堂旁還立著滿架子的刀槍棍棒,石鎖並沙袋散落於地麵,即便此際無人,空氣裡亦有種強烈的雄性荷爾蒙氣息。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麼?”當踏上遊廊時,陳瀅方略微放緩腳步,問裴恕道。
裴恕立時正色頷首:“你隻管問,我必知無不言。”
陳瀅忖度了片刻,用很輕的聲音道:“阿恕,這個死去的錢天降,與當年老侯爺之死,是否有關?”
她抬眸看向他,清淨如水的眼波,像能睇進他心裡去。
“如果我猜錯了,那麼請你原諒。”陳瀅又道,凝望著他的眸子毫無躲閃:“我是從你方才的那段講述中,以及錢天降死後你表現出來的態度上,做出了這個推測。”
裴恕怔望著她,良久後,展顏而笑。
“阿瀅,你真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人。”他由衷發出了一聲感慨。
那一刹兒,他已自停步,迎光垂眸,望向眼前少女,幾束金屑透進他的眸底,晶瑩的瞳孔有若琥珀。
而後,他便低低地歎了一口氣,那些被壓製下去的情緒,水波般漫上全身。
這一刻的裴恕,顯得有些疲憊。
“你猜對了。”他道,語聲低沉、眸色微暗:“這錢天降,很可能曾親眼目睹當年那射出冷箭、殺死先父之人。”
他一手按向腰畔,一手卻撫眉間,修長的手指在眉頭處捏幾下,語聲越發低沉,有若泥封中滲出的酒香:“這話說來就長了,你且聽我慢慢道來。”
他放下手,伸臂做個“請”的姿勢,一壁在前引路,一壁低語:“這十餘年來,我一直在暗中查找真凶的下落,也算蒼天有眼,叫我查到一條線索,正指向京城。是以我前年便進了京,意在查明此人,為先父他們報仇!”
他忽地停步,眸底陡有火焰灼起,兩眼竟泛出猩紅色,拳頭捏得格格作響,如即將爆發的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