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瀅掃眼看去,又是一陣感慨。
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
此詩意趣,她今日算是領教了。
寒暄既畢,眾女複又前行,陳涵被兩個翰林家的小姑娘纏住,說笑間脫不得身,那廂謝妍便湊去陳瀅身畔,含笑輕語:“很久沒見陳大姑娘了呢,如今您可安好?”
“我很好,謝謝。”陳瀅答,眉間疏冷,未作掩飾。
謝妍卻像沒瞧見,抬袖撫了撫鬥篷係帶,指尖掠過雪白的狐毛,春蔥般鮮嫩,一如她嬌媚的語聲:“大姐姐也將出閣了呢。陳大姑娘明年也要出閣。今天歡宴之人,明年隻怕便已星散了。”
她惘然地低下頭,目中攏上一層清愁:“和陳大姑娘一樣,大姐姐也是要遠嫁的,往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京城一趟。”
語畢,轉望陳瀅,雙眸盈盈如訴,語聲亦如歎息:“不滿陳大姑娘說,這些日子來,我總會想起那些過去的事兒,覺著就跟做夢一樣,且越是想便越是真假難辨,有時候想得魔怔了,就覺著那些事兒可能真就從來沒有過。”
她瞬也不瞬地看住陳瀅,水波彌漫的一雙眸,將所有情緒皆掩去:“陳大姑娘,不知道您有沒有這樣覺著呢?”
很明顯的示好之語,意在表明,往事已矣,何必再提。
陳瀅側首看著她,唇邊聚起古怪的笑:“我沒覺著。從來就沒有。”
仍舊答得簡短,也仍舊有毫不掩飾的冷淡。
謝妍那張嬌美的笑臉,似是“啪”地一聲,裂了條縫兒。
然而,她反應極快,立時佯作攏發垂首,一息後,再抬頭時,仍舊是嬌豔甜麗的好女子。
“啊喲,陳大姑娘可真好玩兒。”她笑掩著半麵,眸光微閃:“我不過說句頑話罷了,陳大姑娘竟還當了真,委實有趣兒得緊。”
陳涵恰在此時走來,正聞話尾,順勢接口:“什麼事兒這麼有趣?謝二姑娘也說給我聽聽。”
謝妍看她一眼,唇角微翹:“不過兩句閒話罷了,陳三姑娘不問也罷。”
說到這裡,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張大眼睛看了看陳涵,又看向陳瀅,驀地“噗哧”一笑:“哎呀,我忽然發現你們兩個都是三姑娘呢。一個從前是,一個現在是。”
雖笑語嫣然,用字卻極毒,挑釁之意亦極明。
兩府分宗,本就不是什麼光彩事,且時至今日,坊間亦仍有永成侯陳勳膽小怕事、逼迫庶弟;許老夫人殘害庶子等諸多傳聞,說得非常難聽。
身為大楚頂級勳貴,自免不了悠悠眾口議論,隻是,背後說說也就罷了,如今可好,謝妍幾乎就是明著點了出來,用心之險惡,可想而知。
陳涵登時大怒,立起眉毛就要發作。
不想,她尚未開言,謝已經飛快地開了口。
“哎呀,我說錯話了。”她麵色惶惶,一雙誠懇的、滿含歉意的眸子,乞求地看了過來:“三姑娘恕罪,我失言了,我真不是故意的。陳大姑娘也請恕了我,我隻是一時口快,並無彆意,更不敢冒犯您二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