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仆役俱皆低頭縮肩,恨不能把身子抵進牆角才好。
唯有尋真與知實,麵上劃過幾分憂色。
她們姑娘的這種笑容,多是衝著不熟悉、不親近之人才會有的。
可是,小侯爺是姑娘的夫君啊,姑娘如何與他也生份了?這才新婚沒幾天呢。
尋真愁得整張臉都皺起來了,眉頭險些擰得解不開,知實亦斂首不語。
自然,這一雙婢女小小的憂慮,陳瀅與裴恕皆是不知的。
就在方才,當他們互相衝對方笑的時候,他們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我信她(他)。
無論他(她)做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支持。
這兩個結論,為這次短暫的、打啞謎般的對話,劃下了句號。
接下來,他們繼續享受他們的新婚生活。
專管值宿的鄭嫂子與惠嬸兒,夜夜聽著那咿呀床板之聲過三更方停,而每日天光未亮,小夫妻便相攜著出屋,一去校場、一去跨院兒。
至於平常用飯、交談、讀書習字諸事,侯爺並夫人亦是和和美美地,縱不是好得蜜裡調油,卻也差相仿佛。
鄭、惠二人自是歡喜不禁,日夜燒香拜佛,祈禱上天保佑他們夫人早早有孕,為裴家開枝散葉。
不覺間,時序已至穀雨節氣,巧的是,那一日,盛京城亦應景兒地下了場小雨。
這雨來得識趣,細若銀針、沾衣欲濕,夜半來、天明去,寥寥淡淡,若一場清夢。
到次日,唯階上濕漬、庭前落紅,昭示著這最後一場春雨的落幕。
建章宮大監孫朝禮,便是踏著那清晨濕漉漉的街道,突然造訪了威遠侯府。
他此行帶來了元嘉帝的口諭,陛下著威遠侯即刻覲見。
裴恕匆匆隨他去了,而這一去,便再不曾回來。
下晌時分,郎廷玉回府報信:元嘉帝命裴恕馬上離京,有要事需得處置。
“侯爺要處置什麼事,方便透露一下麼?”將鄭嫂子打發下去收拾衣裳包袱,陳瀅延郎廷玉坐了,低聲問道。
郎廷玉頭搖得像撥啷鼓:“屬下不知道。主子隻說要屬下送幾件衣裳進宮,拿了包袱主子就得走。”
陳瀅點了點頭,思忖片刻,試探地問:“我可以去送送他麼?”
郎廷玉立時露出為難的神情:“這個……怕是不成的。”
“為什麼?”陳瀅追問,絲毫不為接下來的大膽言辭而感到害羞:“我和阿恕新婚還沒到十天呢,突然間的他就要出遠門兒,我身為新婦,自然是舍不得他走的,送一送都不行麼?”
郎廷玉驚訝地張大了眼睛,再過一息,連嘴巴也張大了
我的個天,這話也是能當著人麵兒說的?
可再一轉念,他又很想要笑。
哎喲喂,可真瞧不出啊,他們夫人竟還是個熱情似火的主兒呢,怪道他們爺整天咧嘴傻樂呢,卻原來是琴瑟和鳴,小夫妻要好得很哪。
郎廷玉興興頭頭地想著,又悄眼打量陳瀅。
誰想,就這麼打量著吧,他就又覺著有點不大對勁兒。
按理說,這話都說了出來,他們夫人怎麼著也該有個樣兒,要麼嬌羞、要麼不舍,再不然來個泫然欲泣什麼的,可他們夫人卻連眉頭都不帶動一下的,就這麼平平靜靜地看了過來。
簡直淡定得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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