穴道不長, 慢慢走了一陣,前路漸漸亮起來。()
儘頭乃是一處窄室,方形洞蓋大開,洞口恰好可容一人出入。
葉玉棠立在開口下頭瞧了瞧, 心道:這一夫當關處, 若外頭有個尋常人把守著,倒是誰也彆想過去。
上頭忽地一聲急呼:“姑娘, 公子,快救我!”乃是柳虹瀾的聲音。
長孫茂攔了她一下,道“我先上去看一眼,彆動。”
旋即攀住室蓋, 躍出穴道, 此後半天沒了聲響。
葉玉棠一向耐心不佳,等的心焦, 喊道:“怎麼樣?”
“棠兒,”長孫茂聲音從洞口不遠傳來,“你上來看。”
她捺不住,踏著石壁, 兩步跳出穴道。月頭高懸, 視野明亮,她卻倏地怔住了。
周圍,都是人。兩步一個, 五步一堆, 姿勢各異……麵目卻都是一樣的。
全是骷髏。維持著死的那一瞬間的姿態, 月光之下,累累白骨,姿態動作皆生龍活虎。
就近的那一具,墨綠披風已襤褸,刀兜沒壞,裡頭仍插著把彎刀,作起勢,看起來極為眼熟。她走到那白骨跟前去,仔細一想,“這是火焰刀十八式……這人是日月山莊的。”
將那刀出鞘一看,借著月光一瞧,突然皺起眉頭,“竟是樓師兄?”
“五花八葉指,這位是峨眉道長。”
“劈雲斬月刀,必出自程宗主門下。”
“飛雪紅霜刺。”
“乾坤手。”
……
葉玉棠穿梭其間,幾步一頓。
長孫茂緊緊跟隨。
此眾多白骨,竟皆是武林中人。死之時毫無防備,甚至仍維持招式中的一式,命喪當場,隻在一瞬之間。
她猛地頓住腳步,回頭問道,“師父也是其中之一?”
長孫茂搖頭,“不是。這些人,內力虛浮,並不足以抵擋貓鬼八卦,故八卦一起,眨眼便沒了性命,但師父不同。雖不可用武功,但金剛不壞身不用即發。”
貓鬼叫聲可令常人五臟具碎,乃是巴獻玉殺人無形,取人空殼的蠱術之一。而所謂貓鬼八卦,便是操縱貓鬼,萬貓齊聲嘶鳴。
被圍困在陣中之人,內力稍濟的,宛如被人點上百道穴道,需一動不動,直至內力消解點穴截脈;稍不濟的,當即筋脈儘短,五臟具損。
習武之人蘊藉內力,可稍稍規避一些傷害。周遭諸多亡故武林中人,雖被長孫茂視作庸人,其實內蘊皆不算差。能同傷了這麼些人,那人貓鬼八卦已相當厲害了。
背後有人急地大喊:“你們倒是先把我從貓鬼陣裡解出來啊!”
兩人一道回頭,在一堆白骨裡,尋到了振衣欲飛、卻被貓鬼陣定在當場的柳虹瀾。
葉玉棠移步上前,問,“他們呢,怎麼丟下你一個人?”
柳虹瀾道:“先給我解穴,我緩口氣,慢慢說。”
葉玉棠解他數個要穴,不見起效,氣得收手,在他臉上拍了個清脆巴掌。
柳虹瀾一時愣住:“解不開就解不開,你打我做什麼?”
葉玉棠道:“這麼個貓鬼陣,穴也解不開。一早就知道你武功次,沒想到竟這麼次。”
柳虹瀾道:“生氣也就氣了,彆人身攻擊呀。將我搬離陣眼,我自行解穴就好,不勞煩女俠費心。”
接著又道,“貓鬼喜潮濕陰暗,若貓鬼結陣,周遭必有潮濕蔭庇處,陣心必有孔洞蓄水,往往是一口井,或一泓泉。此處乃是山穀,穀中地勢平緩;周遭皆有小山丘,丘上花草茂盛過了頭,下頭定是沃土。屍骨堆中乃是他們鑽出的洞穴,若是豐水期,正是一口淺井。那想必這貓鬼陣正是以群山為圍,水井為陣眼……”
沒等他說完,葉玉棠當即將他架在肩上,扛到稍遠之處,擱在一株裟欏下頭。
柳虹瀾簡直沒臉了:“長孫茂,你不來幫忙,由著一個姑娘扛我這大男人?”
長孫茂在後頭走得優哉遊哉,答得理所當然,“嗯,怎麼了。”
柳虹瀾大聲抗議:“我不要臉的啊?”
葉玉棠道,“這裡又沒彆人,你臊什麼?難不成你對我有意思?”
柳虹瀾一時語塞,朝她背後瞧兩眼,道,“不敢。”
葉玉棠忽地明白過來,“你對他有意思。”
柳虹瀾:“……”
她拍拍他臉頰,道,“說,怎麼回事。”
柳虹瀾緩了口氣,慢慢坐起來一些,“我們一出井,便入了這貓鬼陣。我,與閣主走出十來步,便如這般動彈不得。前麵山頭突然衝出兩個青麵人,鑽入這陣中,突然將閣主背在背上,馱著便跑,其步之快,恐怕天下最快的好馬都難及。”
葉玉棠倒聽得奇怪:“你怎麼拿馬來比人?”
柳虹瀾道,“那東西,麵目醜陋,動作如山猴爬行,很難說是一個‘人’。”
葉玉棠道,“興許就是崔夫人口中的‘蛇人’。之後呢,追上沒有,裴沁又如何被劫走了?”
柳虹瀾道:“裴女俠不是被劫走的,而是看到那像人的玩意,突然臉色一變,拔足便追了過去。神鬼道三人最後出井,並未見到閣主被劫,隻好追著裴女俠過去,來不及替我解穴,留我在此接應你們。若追得上,沿路會留下記號。”
長孫茂道:“恐怕是追不上的。”
“為何?”
“這一心嶺,群山之中百步一陣。能逃出貓鬼的武林中人,未必能逃出中害陣。”
“中害,調用內功,必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