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能令她記憶深刻的,乃是七星劍聯手擊出天師派絕學雷霆電掣九式劍,一人各執一式,擊出七道寒芒劍光,其聲響徹密林,擊出數道棕紅煙雲,蔭覆半空,整個鎮子霎時間仿佛白晝黃昏來了個更替。
她騰身驚掠而起,數個起落回旋,接上幾個輕巧陡轉,輕鬆避開一道道劍光。
七星劍淩空直追而上,於身後窮追不舍。
於棕紅雲霧之中,但見七道劍芒呈北鬥之勢,向一道淡藍的影子急追而來。
論劍台下諸多看客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忽地有人驚叫出聲:“七星劍!”
又有人高聲喝問:“七星劍追的是誰?”
又是七道雷霆電掣驚破白晝朝她疾追而來;她並未急著閃避,以羅漢金身生生接住七道劍芒力勁的瞬間,拆長生為棍,以大悲杖法旋身陡擋。
不壞體功連同大悲杖法氣勁,將劍芒以數輩力道,朝七星劍回敬了過去!
整個過程之快,若非內力充沛、耳聰目明之人,一瞬之間恐怕隻能看到七道雷霆於齊聚之處,擊出一道羅漢金暉;金暉複又旋出金光千道,那電光瞬間原路折返,回擊七星劍!
有人認出了那道金光,大聲叫:“此杖是長生!此人是……葉玉棠!”
長孫茂於論劍之中亦抬頭來看,忽然掉頭就要往論劍台子下麵跑。
韋天賜一把將他拽回去,“你往哪兒去?”
長孫茂急得大喊:“七個人追著我棠兒一個人打……他們怎麼可以欺負她一個人!”
韋天賜道,“你家棠兒師姐以寡敵眾,恐怕是她一個人欺負她們七人才對!”
長孫茂一時沉默,仿佛也覺得這種說法可信,但到底還是不服氣。
韋天賜一刀朝他肩頭遞去,“你師姐贏了,你卻要輸。”
長孫茂一杖旋身,自背後將他彎刀挑飛了出去;旋即回身便是一腳,將韋天賜整個踹翻在地,轉身掉頭便跑。
韋天賜仰躺在地,□□了兩聲。
旋即不可置信的罵了句臟話,複又笑道,“陰招可真他媽多!”
北鬥天樞滿眼裡都是天上神仙打架,心思壓根已不在這論劍上頭。
忽然聽得地上還有動靜,回頭來草草宣布了一聲:“辛亥年終南論劍,長孫茂,斬得頭籌,得、得名號——”
尚不及他自一早擬好的諸多名號之中擇出一個最適合的,長孫茂早已急急跳下論劍台子,朝方才劍光迸發之處狂奔而去。
與此同時,七道星芒急速墜地。
葉玉棠亦緩緩墜落下來,震出的羅漢金暉於落地之時緩緩褪去。
祁慎與程雙匕早已查看過七星劍傷勢,確認無礙後,將眾人一一扶起,朝她走來。
兩人皆麵有喜色,程雙匕率先開口道,“恭喜師妹。”
葉玉棠雖不知他在恭喜什麼,但隻是略略點一點頭。
三人扶著七星劍中傷勢較重的幾位,與另幾人沿河回去時,沿路堤岸皆是人。
滿眼圍觀之人,滿耳皆是此起彼的——“七星劍不敵葉玉棠,果真名不虛傳!”
走到半道,長孫茂撥開人群,朝她狂奔過來。
尚不及跑到她麵前,卻被後頭走出的一個高個兒男人一巴掌拍開,一不留神,翻進河裡。
北極天樞麵色陰沉地走到她麵前來,瞧了她一眼,頗不善地一笑,說道:“與四天樞尚還沒有一戰,急什麼?”
另外三位天樞也自人群中追了上來,北鬥天樞勸到:“師兄,女俠剛一戰下來,又承一戰,我們哪怕勝,亦勝之不武,師兄又何必呢?”
北極天樞厲聲說道:“這來路不明的雜種欺壓到你頭上來了,你仍偏幫她?”
葉玉棠無端被他罵了句“雜種”,本不算的生氣。
一眼瞥見被他掌力險些推翻到堤岸下頭,於泥地之間掙紮的長孫茂,瞬間一股熱氣直衝頭頂。
兩手屏退程師兄與祁慎,長生一拎,掠至屋頂。
四天樞旋即飛身而上,與她於丈外峙立。
葉玉棠道,“為免傷及無辜,就在這上頭打。誰先落地,算誰輸。”
四天樞聞聲提劍便上。
方才七星劍芒擊出的棕霞尚未退儘,屋脊之上,金紅天幕之下,但見五道淡藍的影子飛竄來去,一時之間並不能分清究竟誰是誰。
程霜筆目光鎖定其中一道最流暢靈活的影子,但見她手頭時而金光一現,另外四道藍影必會有一聲沉悶痛呼;而那數道藍影手頭千道銀芒劍氣,於屋脊之上如流水來回疾刺,始終曾沾不得她一片衣袂便已消解於無形之間。
程雙匕於嘖嘖讚歎之餘,不免又有些惋惜:“該穿件顯眼的衣服。”
……
長孫茂將自己失陷於太乙河低窪淤泥之中的赤腳拔|出|來,又將鞋子挖出,一手一隻泥鞋,手腳並用,將將從橋墩子下頭爬上去之時,但聽得“咚”“蕩”“哐”“咣”四聲巨響,四道藍影依序從房頂上摔落下來,分彆摔在岸上、水中,撞裂亭子欄杆,甚至還有一個撞開對岸窗戶,撲進一間兒屋子裡頭。
長孫茂半個身子掛在太乙河護欄上,瞧見北極天樞頭朝下的一個猛子紮進泥坑裡,複又笑著從護欄上跳下去,小心翼翼將他腦袋從泥沼裡挖出來,拿臟手幫他擦擦乾淨,又掏了掏耳朵裡的泥。
待他做完這一切,堤岸四周的圍觀人群方才回過神,乍然高聲驚呼起來。
於一脈的驚歎之中,忽然聽得一聲中氣十足的高聲呼號:“南河吐雲氣,北鬥降星辰。書成紫微動,千年一聖人!”
立刻有人高聲附和:“北鬥將星,‘開陽’武曲,葉玉棠當之無愧!”
北極天樞一臉死氣沉沉,似乎並不是很想腦袋從泥裡出來。
長孫茂得意一笑,湊近前去說,“你幾個人欺負我棠兒不算,還有臉罵她一個姑娘這麼難聽的話。如今她是武曲,你北極天樞這名號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話音一落,他乾脆鞋子都不要了,背過身,兩手拋進河裡。
以極快的速度爬上堤岸,像個泥猴兒似的,一找見葉玉棠,整張臉上隻有眼是亮的,幾步朝她飛撲過去,手腳並用跳起來將自己整個兒掛在她身上。
重倒是其次,就是臭,臭得她直向後兩個趔趄方才勉強穩住身形。
旋即“吧唧”一聲,冰涼的嘴挨到她臉上來。
葉玉棠整個一愣,過了半晌,伸手摸摸臉頰,摸下來一坨泥巴。
接著右臉上又給他親了一下,不及她回神揍他,當機立斷從她身上下來,幾步飛竄而逃,留下滿地泥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