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八重山笛2(1 / 2)

飛鴻雪爪 唯刀百辟 6976 字 7個月前

裴沁策馬揚鞭, 馬蹄踏得塵土滾滾。她走得決然,猛然掙脫的韁繩幾近將葉玉棠手心皮肉揭起一層。長孫茂上前欲查探傷勢, 她卻已於塵土之中向前追去。

不過飛出百步,忽而被幾人緊緊縛住手腳, 鼓足起來一身力氣瞬間消散在幾人臂膀之中。她借勢回身一肘, 縛住她的幾人亦靈活避開, 轉而反手勒緊她的腳。塵土之中四個人影時而糾作一團, 時而分開各處, 身法皆快到極致令人眼花繚亂。

這幾人輕功上乘, 打得過她不大可能, 這片刻糾纏,卻令她要追上去卻難了。

葉玉棠於一片混戰之中,高喊一聲:“長孫茂,我拖住這幾人,快追上去!還來得及——”

話音一落, 她抓牢兩人肩頭,往後一翻, 將腳上兩人踢飛出去;借力的雙手往兩側一拍,麵前二人亦被她擊飛數尺。

她趁機躍出丈餘, 矮身落在屋簷之上,待要再縱躍而起,卻見長孫茂一動不動站在原處。他既無理由幫她, 也無必要幫她。因此她不過一歎, 卻也不惱。電光火石之間, 眼見那四黑衣密探如箭矢一般窮追而來,便又心生一計。旋即側身一翻,倒追入那四道黑影之中。

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過後,五道影子化作四道。

葉玉棠卡住柳虹瀾頸項,將他從人群之中提溜出來,輕輕落在屋瓦之上。

與另外三人峙立片刻,她挾著此人對從後追來的重甄道,“你還說你沒有受人收買?你若不曾受人收買為難於她……不阻攔裴沁前去送死也就罷了,為何卻要阻攔於我?”

重甄道,“女俠誤會了。多年來諸位俠士無故受難,與巴德雄對六宗之怨有關。這事,與江宗主亦脫不開乾係。那頑固執拗之人,必不計代價誅滅此人。故此,我不便插手其中。至於阻撓女俠,卻隻是出行之前答應過長孫茂無論如何護你周全罷了。”

此人在她心目中雖沒有什麼高大形象可言,這番話卻是說得誠懇。前半部分說得滴水不漏,最後一句,提起少室山上長孫茂對此行唯一要求,倒更令她深信不疑。

但裴沁已策馬離去良久,這一番耽擱,以她的輕功怕是難再追上;如今本可以挾持柳虹瀾逼迫重甄遣劫複閣輕功高手去追,可再耽擱下去,裴沁一旦出了黔中道,哪怕重甄親自出手也回天乏術。

哪怕她此刻覺得重甄在理,情勢急迫之下,一切以追回師妹為上,便厲聲道,“你二人向來謊話連篇,行事不擇手段。欺瞞、哄騙張口就來,誰信?”

重甄緩緩歎道,“你不信我,總不至於不信長孫茂?”

葉玉棠瞥他一眼,見他要開口說話,心知他不肯幫忙,亦不願將他牽扯進自己與師妹的事情中來,當即開口打斷,道,“你在這廢半天話,又拖延了一個時辰去。我隻問你一句:我想護我師妹周全,劫複閣幫是不幫?”

重甄不語。

葉玉棠道,“好,閣主既然決計不肯幫這個忙,那也彆怪我無情。正好這人做儘傷天害理之事,我便先廢了他,就算是替天行道了。”

說罷,她手上勁道一收,右手抵住柳虹瀾腰椎,欲摧脈指欲嚇嚇他。

指頭剛抵上去,柳虹瀾嚇得腿都軟了,險些跪下去,大聲告饒,“我不過哄騙過小姑娘,騙得幾件懸紅的玩意兒罷了……”

葉玉棠一手掐著他的腰椎將他整個提站起來,“徒有輕功皮相,卻不行好事。那我先毀你筋脈,再劃了你這張臉,免得你招搖撞騙。”

柳虹瀾一聲慘叫,痛的淚都流出來,“論傷天害理之事,比起長孫茂,我頂多算個嘍囉。若要論罪,先論他呀,怎麼先欺負起我來了。該殺的他殺了,不該殺的,他也……”

重甄臉都白了向來儒雅隨和,卻脫口出一句臟話:“柳虹瀾,你趁早閉上你他媽的狗嘴。”

柳虹瀾自知失言,當即噤了聲。後衣領子倏地一輕,他整個脫了力,跪坐在屋瓦上。回頭一瞥,隻見葉玉棠盯著長孫茂,失了神。柳虹瀾趁機從屋頂滑下去,以一種極其滑稽的方式溜回去,躲到了重甄後頭。

重甄瞪他一眼,沒說話。

轉頭再去看長孫茂,隻覺得再沒有比今天更愁的事了。

她知道柳虹瀾是重甄心腹,本欲想拿他嚇一嚇重甄,好逼他出手救人。誰知柳虹瀾這麼禁不住恐嚇,反倒叫他驚惶之中口不擇言,說出了這樣一番長孫茂的不是……

她一時怔住了,輕輕從梁上落到他跟前,輕聲問,“你殺的人,本就該死,是不是?”

月光底下,他一眨不眨看著她。

神情陰沉,語氣淡漠:“我救不了人,還殺不得麼?”

她本指望著他能為自己開脫兩句……

草菅人命,卻何其理直氣壯?

葉玉棠忽然覺得有點不認識這個人。

柳虹瀾直歎氣:“這種時候了,說說謊也不成?”

樓上神鬼道三人之中,其中一人看不下去,從樓上落地,抱劍上前說道,“女俠,哪怕他當初殺了無辜人,亦是為你殺的。那人要死,也是因你而死。你若因為這個同長孫茂置氣,那可太委屈他了。”

行俠之人,興許能對旁人寬容,對自己德行卻分外嚴格。這話不說,指不定她還能自己尋些由頭為他開脫。這話一旦說出口,她怕是死也過不去這道坎了。

重甄氣得閉了閉眼,回頭罵道,“能不能少說兩句?”

那人氣得:“英雄惜名,卻是要代價的,隻許她潔白無瑕,乾乾淨淨?還不讓說了……”

這群人你一句,我一嘴,令她腦子一片空白,嗡嗡作響。一陣眩暈之後,她下意識後退了兩步。這一刻之前,她完完全全覺得長孫茂和她是“我們”,與麵前這群人有本質之彆。可他現在站在麵前,卻怎麼好像與背後那群人一般無二?

她不能理解,一時半會兒亦不能接受。

是失望的,更多失望卻是對自己。

失望他,亦失望自己如今已半點兒都不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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