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接連飛馳而去,帶得一陣冷風過境,外頭葉子又簌然飄入窗戶。
長孫茂亦隨之探出頭,見她順了一件寬大黑鬥篷罩在身上,以遮蔽陽光、遮擋麵目,方才鬆了口氣。繼而伸出手,“下來。”
她手搭了上來,跳進房中。
他又笑起來,“跟來便跟來,打彆人蟲子做什麼?”
後頭跟著一個聲音響起:“怕被馬氓看見,對她不利。”
長孫茂往後一看,原是劫複閣安插在思州城中的“馬主”。馬手,便是固定在某個城中搜集消息的人;馬主,便是這群人的頭頭。像阿羅紗這類遊走於城邦之間的,便是“走樁”。思州城中的諸多馬手,他已十分熟絡。
兩人一同望上外頭雲台山峰。
長孫茂問,“那人是誰?”
馬主道,“張自明。”
長孫茂道,“他為什麼去仙人墓,也有人要救?”
馬主搖搖頭,“這人是個癡人,一輩子都在找三神山。”
長孫茂問,“找到了嗎?”
馬主道,“若找到了,又何必回頭來尋小仙人墓?”
長孫茂又問,“你們為何不跟上去查探?”
馬主道,“若能,早跟上去了。”
長孫茂道,“你們輕功不及天師派,還做什麼跑腿生意。”
馬主嗨一聲笑,“天師派這些年攏共就出了一個張自明,那可是能與閣主比肩的。我閣可就一個閣主,隻可惜近來腿腳不靈光,換作往常,想必也不難,何況馬氓對我們的人生了戒備。”
長孫茂又往外看,“我想跟去。有什麼辦法沒有?”
馬主道,“我們還等表公子妙計呢。”
在此地耗著不是辦法。長孫茂叫馬主替他留意馬氓動向,若探路蜘蛛回來了,便來小東山告知他。
午時一過,馬主上門來尋。
那時她睡得正香。他本打算與馬手悄悄出門,誰知她聽見響動,又披衣跟了上來。
馬主笑了,衝她道,“他雖沒工夫,好歹算個健全人。有我們的人在,馬氓不敢拿他如何。你去了,他反倒得擔心保不保得住你。”
長孫茂隨話音回頭,忽隻覺得背上一沉,身體卻跟著一輕;眨眼之間,眼前景色已易,滿目儘是層層疊疊房舍屋脊。
馬主兩步上前,一抬頭,不由驚呼出聲:“黑雲翻墨!”
葉玉棠從他背上下來。
長孫茂回過頭,低頭見她手中所拿正是談梟。略一思量,“棠兒是說,要以這輕功攜我翻越雲台山?”
她點點頭。
長孫茂想也沒想便答道:“不可。”
他轉開頭,冷著臉說,“用輕功翻越雲台山,若有不測,便是前功儘棄,你……”
馬主突然說道:“這說是一門輕功,實則是一種暗器。閣主腿腳不大靈光後,騰掠也極其不便,方才琢磨這門借力而行的輕功法門。若你負著她,以此法領你二人翻山,倒也不費吹灰。”
長孫茂沉下臉來,略作一想,道,“既然是暗器,那我學,可以嗎?”
馬主問,“你可曾學過什麼暗器沒有?”
長孫茂道,“彈弓算嗎?”
馬主哈哈大笑起來。
以他三腳貓的功夫,大抵是怕摔了她得不償失。
他略一權衡,隻好說,“算了。”
隻是心頭仍不放心,回屋尋出了一堆跌打、金瘡、益氣、回春丹丸裝進衣囊;又將軟甲尋出來,替她裡外穿了三層,方才替她罩上遮陽鬥篷。
臨行又前再三囑咐,“如若不行,回頭再尋他法,切記保全自己為上。”
她應了一聲。
他方才勉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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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便又回到五福茶館。她仍伏於鬥拱之下,他仍坐於窗前。
領座已坐了人,攜魚躍鯨浮刀,戴鬥笠,頭發花白,看不清麵目。
馬氓與刀客相對坐著,隨便吃了點桌上酒菜,慢悠悠說道,“都說四海刀法出自尹寶山,日月山莊輕功也出自尹寶山。可惜啊,若來者是個日月山的護法,哪怕不敵你,也能過這山去。隻可惜,你內外功兼修,輕功嘛……我怕你折在這山中。”
刀客沉聲道,“我死了,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