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聽得一陣皮肉撕裂之聲,片刻之後,一連串驚怖的慘叫在穀中回蕩。
長孫茂一驚,極快地掰開銅板,從獸眼墜落在洞神廟外木棧上。
先是聞到一股血腥之氣。
幾步走到洞口,一灘血跡從石台上汨汨流淌下來。
血星四濺,鮮花、石壁、石台、竹器,無一幸免,滿室殷紅。
三尊神像鍍鮮血,有如神佛殺生,一目望去,極其觸目驚心。
一把銀絲散在石台上,有一半浸潤在血跡之中。
守墓人跑了。
長孫茂抓起銀絲,轉頭出了洞神廟。步入一線天,遠遠望見守墓人在山壁上攀爬。他斷臂而逃後,並未從一線天出穀,而是右手夾著左胳膊,以一種極其詭異的,長腳蜘蛛般的姿勢,往山頂極快的奔襲而去,輕巧一翻,便從極狹而長的山縫翻到山外。
長孫茂牽絲一縱,欲往高處追擊。往上望去,隻見狹縫中山壁直而長,並無半點突起可供遮蔽,忽然生出種不詳的感覺。手頭動作一頓,立刻陡轉方向,往身後空穀斜掠而返。
剛鑽入空穀,一線天上大石頃刻滾落下來。
伴著轟地巨響,洞口一暗,去路被無數巨石堵死。
緊接著,穴洞頂上碎石也如傾開洪瀉流般,滾滾砸入深穀。巨石越滾越急,長孫茂幾步倒退避過,最後不得不退回到滿地鮮血的洞神廟中。
地動山搖之中,天暗了下來。
洞神廟中唯一一盞燭方才被他掌去了藥夫人那間暗室。
獸嘴被巨石堵死,密閉的洞神廟伸手不見五指。
血腥氣有些刺鼻,揚塵也並不是很好受。幸而山崩並未持續太長時間,他稍稍忍耐了一陣,等到外頭漸漸安靜下來,推開門口巨石,在一脈的黑暗之中,循著石縫中漏出的燭光向上攀爬了一人高的距離。
方才獸眼處被他拍碎的洞門,此時已被四五塊巨石堵死。
撥開幾塊細小碎石,亮光立刻透過獸眼上的洞悉照到他臉上。
一瞬間的刺激令他眼前一片模糊,隱隱隻見得武侯車被扶了起來,碧衣女子正坐在裡頭。
他轉頭望向黑暗,稍適應了一陣,方才問道:“藥夫人,你好些了嗎。”
碧衣女子“嗯”了一聲。
他接著說,“等等,我將石塊移走,帶你出去。”
碧衣女子道,“不急。”
他手頭動作一頓,望向密室。
藥夫人定定的坐在那,神態虛弱卻平和,似乎並無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沒有強烈的想要逃離此地的欲望。
藥夫人忽然說,“你中了一勾吻?”
長孫茂答道,“是。”
“怎麼中的,何時中的?”
長孫茂一時不知該從何處講起,更不想多費口舌講故事,稍有沉默,沒有答話。
藥夫人笑道,“我猜一猜。李碧梧挾你來,要以你要挾我。”
長孫茂道,“不是。是我自己選擇的。”
藥夫人有些詫異,“你為何這麼做?”
長孫茂道,“我怕她對彆人下毒,來要挾你。”
藥夫人笑了,“彆的人?什麼人能要挾到我。”
長孫茂隻是不言。
藥夫人道,“罷了,你也算有情有義。”
想想又問,“還有一件。方才,巴德雄同你講了那麼一番話,我且問你,他的提議,你可有動心。”
“巴德雄?”長孫茂想了一下,牽動唇角一笑,“當然動心。”
藥夫人聞言一愣,接著笑起來,道,“好!你能這麼講,便不是假善人,偽君子。與虎謀皮,聰慧周旋,也不知如今何門何派得了這麼個人才。不知你師父是何人?”
長孫茂麵上不悅,隻是不應。
“你莫不是怪我先前不肯出聲讓你發現我被關在何處?”藥夫人打量他神情,不由笑起來,“我一個將死之人,免不了要小心行事。倘若你真的黨豺為虐,我豈不是自討苦吃。”
長孫茂笑了笑,“我一個將死之人,倘若我與他虛與委蛇,你便死也不出聲。”
藥夫人道,“你本性不壞,我自會救你。這小老賊,料定你若答應他的條件,我必不會救你,故出此一計,講些花言巧語引你就範。那些話,本就是講給我聽的。”
長孫茂嗯地一聲,“我猜得到。”
藥夫人接著說,“風蟲袋中的蠱,都是些旁的蠱。最重要的神仙骨,他豈會輕易交予旁人?那東西,那小老賊看得比命還重。一旦前宿主一死,他便將神仙骨養在自己左臂之中。”
怪不得守墓人會如此急迫。他不怕死,他是在擔心自己鮮血豢養的寶貝蠱蟲。
長孫茂輕聲一歎,有些泄氣,“還是讓他跑了。”
藥夫人笑道,“跑了就跑了,這事的確沒那麼容易。哪怕你殺了他,他甚至能帶著那蠱一同去死,休想他將蠱拱手讓人。”
複又看向長孫茂,“當務之急,先將你的毒解了。”
長孫茂心係神仙骨,聽了這番話,麵上並沒有太大波瀾,隻嗯了一聲。
藥夫人又道,“但你若解了一勾吻,得的便是本派的內力。按規矩,我得問你,你肯不肯做本派第七代弟子。若肯,我才可替你解毒。”
作者有話要說:來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