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福宮的宮人們在錦刺嬤嬤指揮下往殿內搬東西,是故烏柳對常慧說的是蒙語,那些宮人也聽不懂,但是聽烏柳的語氣似乎有什麼急事,也小心翼翼的不去觸黴頭,輕手輕腳,連箱子放在地上都聽不見太大聲響。
常慧倒是對這位張庶妃沒什麼太大印象,隻知道對方住在鹹福宮西偏殿,不過因為身體多病,常年告假不出門,隻在她剛住進鹹福宮時過來請安過。
那會兒常慧見她滿臉病懨懨,麵色蠟黃、瘦的隻剩皮包骨,站著隨時像要飄走似的,連坐都坐不穩當。
常慧不喜歡這宮裡的請安製度,也不喜歡彆人在她麵前叩首或者屈膝行禮,總感覺渾身不自在,便正好借著機會免了張庶妃日後的請安禮。
張庶妃得了令,要不常慧攔著,她就要結結實實跪下來磕頭了,昨兒冊封禮過,還差使丫頭送了禮過來。
說起來這位張庶妃也是命不好,她是包衣奴才出身,大康熙幾歲,是太皇太後為康熙挑的試婚格格之一。
張庶妃那會兒在格格中還算得寵,所以擔著庶妃的名號,也便領著貴人的份例,很快又為康熙生下第二個孩子,也就是皇長女。
那個時期康熙後宮份位普遍低,庶妃遍地走,張庶妃在其列也是極其風光的,隻不過這皇長女體弱多病,不到三歲便夭折了。
皇長女夭折後,張庶妃沉寂了幾年後,又複寵生了個格格,在康熙十五年大修玉蝶時,這格格在康熙活著的女兒中序齒便排在了第三。
當初,三格格因為生母地位不夠,再加上後宮裡有妃嬪第一子/女不能自行撫養的規定,便輾轉去了敬嬪宮裡。
至於為何說是“輾轉”,這事在常慧剛來宮裡時就聽烏柳說了嘴八卦。
說是這起初,因為三格格生下來後身體也不大好,動不動就發熱,不好挪動就暫時放在了張庶妃身邊養著,因著康熙子嗣不豐,下朝後他得了空還會去瞧瞧三格格。
結果不出半年,張庶妃生產時落下的病根突然爆發,撐不住臥病在塌,為了防止病氣傳給三格格,康熙便下令將三格格移去了當時還是庶妃的安嬪身邊,誰知道這還沒等待上兩天,又突然移去了永和宮王佳庶妃處、也就是現在的敬嬪身邊養著。
鹹福宮距離乾清宮遠,平日裡也清淨,眼看著張庶妃久病不好,就乾脆挪去了鹹福宮偏殿養病,這一養就是三年多過去,如今的王佳庶妃已經順利坐上嬪位,能名正言順地撫養三格格了。
如果說這一係列是給了張庶妃沉重打擊,那麼對康熙大封後宮唯獨漏下她這件事,簡直就是在張庶妃的心上狠狠紮了一刀又一刀。
常慧不知道她是個什麼心情,但這事若是落在她自己身上,怕是出嘔三斤血。
彆的不說,就單獨看這方麵,康熙簡直就是千古第一渣男!為他拚命生育兩女,不讓養就算了,連個份位都舍不得給,就讓人用庶妃的名頭占著坑。
這宮裡庶妃是什麼?是沒有名分的小妾,要是領著高位的份例也就罷了,可偏偏這張庶妃現在領的僅是常在份例。
當真是又吝嗇又渣!
這些思緒轉瞬即逝,現在還是人命要緊。
常慧折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吩咐道:“烏柳,你去讓個手腳麻溜的太監去太醫院請個當值的太醫過來,我和錦刺嬤嬤先去西偏殿看看。”
烏柳:“是!”
身為主殿娘娘,宮裡的妃嬪出了事,常慧自然是要去看看的,否則會被有心人傳出不慈的名頭,落人口舌。
她穿的是平底繡鞋,走起路來並不吃力,所以很快就趕到了西偏殿。
外麵太陽逐漸高升,常慧穿著這一身從頭裹到腳的長袍,熱得額頭上出了層薄汗,她走進殿內,院中奴才懶懶散散地站著或坐著,還有三兩個太監圍作一團坐在台階上打牌,看樣子不像是頭一回乾了。
屋裡主子病著還不受寵,屋外頭的這些奴才看碟下菜,簡直都快騎到主子頭上去了。
常慧緊緊擰著眉頭,對著錦刺使了個眼色。
錦刺意會到她的意思,清清嗓子咳了聲,這殿裡的宮人估計是懶散慣了,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繼續“忙”自己的。
錦刺提高聲音分貝,冷笑道:“我看你們是不想要這腦袋了!”
她當嬤嬤不知道訓練過多少小宮女小太監,這聲喊出去,院裡宮人終於反應過來,見前麵那位穿戴著妃位娘娘的服飾,這宮裡也隻有一位妃,他們連滾帶爬地滾到跟前,磕頭行禮:“奴才見過和妃娘娘,給和妃娘娘請安!”
按照庶妃的配置,加上灑掃太監這院裡也隻跪了八人,這八人請安的聲音層次不齊,音調有高有低,尾音還沒落下,地上跪著的人就自己先慘白了臉色。
常慧極其討厭欺上媚下的這一類人,雖然她生活在人人平等的年代,深諳人不分貴賤的道理,可在這世上不是什麼人都值得平等對待的。
像這些奴才,典型的欺軟怕硬,你越是寬容大度,他們就越會順著杆子往上爬,即使好心饒過他們也不會想著感激,隻會更加得寸進尺。
“讓劉保把這些人壓到外麵庭院中,打……二十板子吧!”常慧來這裡這麼久還沒親自罰過人,原身在草原上罰人也不是打板子,都是直接拿馬鞭抽,對宮裡的這些手段不了解,就斟酌著說了個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