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識了番椒的威力後,烏柳和錦刺統一戰線,開?始對番椒能不能吃產生了質疑。
常慧淡定道:“能,我以前吃過,要是不信就去問我阿瑪。”
原身的爹在科爾沁草原上呢,反正烏柳她們現在沒辦法?對質,這個時候就充分體會?到了古代沒有電子通訊產品的好處了。
兩人半信半疑,各自紅腫著一雙眼睛怎麼瞧怎麼好笑。
等劉醫士來的時候,兩人疼的表情都快麻木了,這碰到辣椒剛開?始時是刺痛,漸漸的就變成了又熱又癢,就像是眼睛周圍那塊皮膚快灼燒起來了一樣。
“微臣替二位開?一劑清涼膏擦擦就好,注意彆碰到眼睛。”劉醫士說著打開?藥箱拿了盒藥膏,在一本小冊子上劃了劃後才遞給烏柳。
“若無事,微臣便先退下了。”
常慧突然想起什麼,出聲叫住他?:“等等!”
劉醫拱手:“不知娘娘還有何吩咐?”
常用思索著細細道來:“本宮近日讀了一本偏書,書上有個故事很有意思,說的是個地方,山水間隔出了兩座村莊,靠山的村莊靠牛耕種地生活,靠水的則是靠著打漁生活,某日這靠水生活的村莊中有人得了天花,傳染了半個村子,明明兩個村子平日裡也有交流接觸,可靠山生活的那村竟無一人感染,劉醫士可知是為何?”
聽完烏柳的複述,劉醫士皺著眉搖搖頭:“臣不知。”
常慧又道:“書上說,後來有人仔細一查探,靠山生存的那些人因為常年和牛接觸,都曾得過牛痘,便有一神奇結論說,得過牛痘的人可以免疫天花,本宮覺得這個說法?很稀奇,不知道劉醫士可作解?”
牛痘可以防止天花,這個說法?確實稀奇,如果這個說法?是真的,那相比起風險很大的人痘,對人體危害不怎麼大的牛痘就要安全得多。
劉醫士心思開?始轉圜開?來,他?思索片刻後溫聲道:“微臣也是頭一回聽到這種說法,實在是不知道作何解,還望娘娘恕罪。”
見他?的表情,常慧暗道有戲,麵上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無妨,不過是一本偏書而已。”
劉醫士正要退下,又被烏柳給拽住了:“劉醫士您幫
忙看?看?,那番椒它有毒嗎,能不能吃啊?”
他?微笑著答道:“微臣早年曾有幸遊訪過黔地,在黔地食物缺乏的地帶有人以番椒代替鹽食用,並無毒性,反而?有散寒的功效,能發汗去濕,不過京中秋冬天氣?稍燥,食多易上火。”
常慧聞言眉毛動了動,行家啊,這可直接幫她省了一堆事。
烏柳對太醫這個職業有一種迷之信任,聽劉醫士說沒毒當即就信了,鬆懈了戒心,抓了把賞錢就歡歡喜喜送他?出門。
錦刺的顧慮顯然就要多些,麵帶猶豫道:“這、這劉醫士真的可信嗎?”
烏柳從外邊進來就聽見這麼一句,下意識回道:“應該可信吧,這劉醫士可是太醫院孫院使的親侄子呢,聽說現在剛年三十,早年曾遊曆過不少地方,那醫術領個正兒八經的禦醫職位都不過分,不過因為年紀太小得熬資曆。”
常慧彈她腦門彈上癮了,又毫不客氣地給了一記:“你這妮子打探這些消息倒是厲害。”
烏柳頂著紅腫的眼睛,癟癟嘴道:“主子您可就冤枉奴婢了,這都是劉保打探來的!奴婢可什麼都沒做!”
常慧無語:“行了,快去擦擦藥吧,我看?你八成是不難受了。”
烏柳仿佛這會?兒才想起什麼似的,立馬托著臉哎呦哎呦叫喚。
常慧真是服了這丫頭了,一臉無可救藥地搖搖頭,背著手出去看?辣椒處理情況去。
因為提前知會過,凡是乾活的都有賞錢拿,這些人動作倒是十分麻利。
劉保邊監工邊提醒他?們帶好發放的手套,不要讓番椒碰到眼睛,場麵看著十分井然有序。
症狀稍微輕些的錦刺跟了出來,常慧思索著說:“嬤嬤,讓她們剁好醬後,再差個人去廚房取些花椒、白糖、鹽和酒來。”
幾人合力,辣椒很快就剁好,連同需要的東西也取來,一並擺在常慧麵前。
她在腦海中搜尋了一番,按照以前媽媽做辣椒醬時的比例將鹽、白糖等東西一一放進去,然後用大勺子攪拌均勻。
錦刺連忙道:“主子,奴婢來吧!”
常慧動動胳膊拒絕:“不用,馬上就好了。”
這辣椒醬其實也沒多少,隻有五斤左右,宮裡沒有現成的泡菜壇子,她直接讓人拿
了隻青花瓷的大瓶子裝,再抬去小廚房地窖中放好,差不多再等一星期就可以吃了。
青花瓷的瓶子裝辣醬,這放後世,她估計得被人指著鼻子說暴殄天物了。
當天晚飯時間,常慧就讓小廚房用辣椒做了道剁椒魚頭,擺好盤後再在上麵淋一勺子熱油,辣椒的辛香被熱油滾出來,又刺鼻又香的味道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聞著味兒,烏柳和錦刺都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她不知道為什麼,口水自己就流出來了。
常慧吃辣還是挺厲害的,麵不改色吃了整隻魚頭,還就著辣椒醬吃了兩碗米飯,一張嘴被辣得緋紅,看?著比上了口脂的嘴唇還要好看。
錦刺表情全程都沒鬆懈下來,緊張地問:“主子,您有沒有什麼不適的地方?”
“我感覺……”常慧故意擰著眉頭捂住胸口,來了個大喘氣?:“感覺特彆好吃,甚至還想再吃一碗米飯。”
錦刺被她逗得心七上八下,聽到這句話才重重舒了口氣,念叨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常慧擦擦額頭的汗水,喝了口涼茶解辣:“讓廚房再去做三份剁椒魚頭,給坤寧宮和慈寧宮送去,哦對,兩位太後和皇後不一定能吃辣,讓她們少放點番椒,嬤嬤你去監督著,彆讓食物經了什麼有心人之手。”
“是,主子。”
至於張庶妃那邊,身子還沒好全,不適合吃辛辣的東西。
桌上還有一盤酸辣土豆絲,隻動了兩筷子,常慧讓烏柳合著其他沒動過的菜端去吃了,如果說烏柳之前還有一絲猶豫,那麼看?完她吃剁椒魚後,僅存的那一點顧慮也沒了。
烏柳看著那盤土豆絲,咽咽口水,她真的隻是嘗一口,就嘗一口!
兩口下肚,烏柳眼淚直接簌簌往下掉,她端起碗筷一邊哭一邊埋頭吃飯。
宮人吃飯大多都聚集在一個地方,負責鹹福宮小茶房的宮女提著飯菜從旁邊路過,兩人平日裡接觸也多,見她這樣當即就有些詫異了:“烏柳姐姐,您這是出什麼事了?”
“番椒太好吃了。”烏柳說著擦掉眼淚,又夾了一筷子土豆絲塞進嘴裡。
那宮女有些糊塗了:“既然好吃,那您哭什麼?”
烏柳抬起臉,嘴唇看?著都比平時微微腫了一圈:
“因為實在是太辣了。”
宮女:“…………”
小廚房做好的剁椒魚頭由錦刺和劉保分彆送往慈寧宮和坤寧宮,慈寧宮那邊還好,這些日子常慧也和兩位太後熟絡了,一聽說這番椒可以吃,常慧也親自試驗過,太皇太後當即興致勃勃地命人取了筷子來。
她們這份雖然吩咐少放辣椒,但總體來講還是很辣的,太皇太後吃慣了清淡的食物,吃了兩筷子就有些受不住。
她大吸了好幾口涼氣?道:“這番椒確實不錯,就是哀家這年紀大了,吃什麼都不行了。”
皇太後接受能力倒是挺強的,連著用了好幾筷子,很快折服在番椒的魔力之下,出聲大力讚揚:“這感覺就跟喝草原上的酒似的,過癮!常慧丫頭真是有心了。”
不過兩位太後都養生慣了,也都收得住,過過嘴癮也就差不多了。
禮尚往來,錦刺出慈寧宮時,手上還捧著兩盒雪蛤油和一袋給自己的金葉子。
相比起慈寧宮,坤寧宮這邊就要沉寂的多了,香黛送走了劉保,回頭看著桌上的食盒道:“主子,需要奴婢幫您收拾了嗎?”
若是換以前,鈕鈷祿皇後可能就應下了,但如今也沒這麼多顧慮忌諱了,她坐直身子道:“打開?看?看?吧。”
香黛揭開食盒,辛辣的氣?味撲麵而來,她下意識皺了皺眉頭。
鈕鈷祿皇後望著食盒中那碟紅豔豔的菜,有些出神:“去取筷子來。”
香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咬牙去取了筷子,順便還取了碗熱騰騰的白米飯。
皇後摘下護甲套,夾了一筷子肉放進嘴裡,辛辣刺得她嗆了嗆,掩著嘴咳嗽了好幾聲。
香黛替她倒杯水順順氣?,滿臉擔憂道:“主子,要不這菜還是由奴婢幫您收拾了吧,何必強迫自己呢。”
皇後順過氣?,搖搖頭道:“無妨,你下去歇著吧,我想自己待會?兒。”
香黛還不放心,最後是被香檀給拽著出去的,香檀壓著聲音道:“讓主子自己待會?兒吧。”
房間內很快就剩下皇後一人,她再度拿起筷子伸向盤中,一筷子接著一筷子,像根本感覺不到辣似的。
半盤下去皇後早已淚流滿麵,她哭得悄無聲息,眼淚順著下顎流下,一滴滴彙集在衣襟上
,浸濕了大塊石青色布料。
直到碟中魚肉被食完,皇後才放下筷子,怔怔地用手尖摸摸眼尾,隻摸到一手淚水。
她低笑兩聲,輕聲喃喃道:“是有點辣呢。”
………………
各自心事各自知。
常慧吃完剁椒魚頭心情暢快得不行,再看?看?桌上的兩盒雪蛤油和一盒子一般大小的粉珍珠,心情就更加暢快了。
她對烏柳招招手:“把雪蛤油給張庶妃送一盒去,她現在吃這個應該可以。”
烏柳剛發了一身汗,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是,主子!”
常慧迷茫地看著她背影,這孩子又受什麼刺激了。
她甩甩腦袋拋開?思緒,起身懶懶地伸了伸腰,吃飽喝足,洗漱洗漱睡覺去。
康熙北巡不在宮中,眾妃嬪沒有了奮鬥目標,連氣?氛都和諧了許多,宮裡難得的風平浪靜。
安安靜靜度過小半個月的悠閒時光後,懷孕剛過八個月的榮嬪在夜裡平安產下一名阿哥,目前在宮中序齒排皇子第四,不過因為是不足月出生,這四阿哥生下來時哭得不響,身體也瘦瘦弱弱的。
對於這位四阿哥康熙早有安排,太皇太後替他傳達指令,等榮嬪出了月子,就將四阿哥送去內大臣綽爾濟家中撫養。
等榮嬪醒來時事情早已成定局,雖然說是為了四阿哥健康著想,才送去內大臣家中養(畢竟身體健康的大阿哥就是個良好的例子),但到底是自己親生的骨肉,彆人不心疼,這當母親的哪能舍得。
榮嬪傷心不已,說是抱著孩子哭得上接不接下氣?,險些產後血崩,最後還是二格格榮憲憑一己之力把自己額默給勸住了。
當然,以上消息都來自於烏柳,其中情況到底如何常慧也不清楚。
畢竟榮嬪生產那日,可以足足熬了兩個時辰才開?完十指,除了皇後坐鎮其餘人都被允回去睡覺了。
宮裡多了個皇子,然而常慧的關注點是:曆史上的九龍已經湊齊三個了,接下來雍正應該也快出生了,難不成……烏雅常在現在已經懷上了?
她沒彆的什麼想法,就希望未來的德妃和佟貴妃打太極時,彆再拉扯上她了,心累。
烏柳出聲打斷她的思緒:“主子,其他宮都挑了賀禮,咱們給榮嬪
送些什麼?”
“庫房不是有一對玉如意嗎?包好送去鐘粹宮就是了。”
說著常慧照著鏡子摸了摸下巴上的一顆小痘痘,最近辣椒吃太多,好像有些上火了。
她又道:“烏柳,等會?去讓小廚房做碗龜苓膏送過來。”
烏柳幽幽地紮了她一刀:“主子,您還是少用些番椒吧。”
常慧反手回了她一槍:“你這妮子好意思說我,怎麼不照鏡子看?看?自己嘴角都起水泡了。”
“奴婢那是想事情急的,跟番椒沒關係。”烏柳本人倒是說得十分理直氣壯。
常慧表情漠然道:“哦,那我上火是被你氣?的,跟番椒沒關係。”
烏柳:“…………”
有理有據,竟然無法?反駁。
她灰溜溜地退下去庫房取玉如意去了。
烏柳前腳剛出去,張庶妃就過來了,身後春竹還抱著隻箱子,都是她這些日子做的繡活。
請過安,她讓春竹把箱子遞給錦刺嬤嬤,歉聲道:“嬪妾手藝不行,做了好些日子才做了這麼些東西,希望娘娘莫要嫌棄。”
錦刺把箱子放在桌上打開?,裡麵整整齊齊地擺著兩雙冬棉鞋,還有幾雙棉手套,靠著花樣繁多,針腳細密,顯然是下了功夫的。
比起常慧這種隻會繡波浪線的人來講,張庶妃這手藝簡直就是大師級彆了。
經過烏柳的熏陶,她現在也學會了吹彩虹屁,三言兩語直接把張庶妃誇得羞澀不已。
她紅著一張臉乾巴巴道:“娘娘你先試試看?合不合適,不合適嬪妾再去改改。”
常慧脫了鞋,讓錦刺把兩雙棉鞋遞給她都試了試,鞋子做得很寬鬆,還留足了空間穿厚棉襪。
手套有露指節的獨指款式,也有不露手指的,繡得都是錦鯉和喜鵲,常慧越看?越喜歡,每一雙都戴上瞧了好一會?兒。
京裡秋天短暫,馬上就到十月,宮裡已經開?始加棉衣了,這些東西過不了多久就能用上。
最高興的是莫過於自己被認可,張庶妃見她喜歡,兩眼炯炯發亮:“娘娘若是喜歡,嬪妾就再做些!”
常慧連忙阻止她:“心意我已領了,哪能麻煩你一直做這些,費眼睛不說,這天兒越發的冷了,因為做這個傷了手可不值當。”
張庶妃低眉道:“嬪
妾賤命一條,這點繡活兒算不得什麼,相比起娘娘贈的那些東西,嬪妾這哪裡能拿得出手。”
常慧擰著眉,頭一回對她說了狠話:“禮輕情意重,我也不缺那點好東西,我喜歡的是這份心意,我自小在草原長大,不愛這宮裡的彎彎繞繞和規矩禮數,你若真要以低自賤,將我奉得高高在上,那我們這個朋友不交也罷。”
聽完翻譯,張庶妃原本就有些無措的表情變得呆滯了:“朋、友?”
常慧歎口氣擺擺手道:“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
張庶妃木然地走出正殿,錦刺見她這模樣心裡止不住搖頭,出聲提點道:“張小主,我們主子是個心性簡單的人,她幫您並不是要您對她畢恭畢敬,然後虔誠地還了這份恩情,主子是真心想交您這個朋友。”
“我,我隻是……”張庶妃嘴唇啟啟合合,實在不知道該作何解釋。
錦刺又道:“奴婢省得,張小主您隻管放心,我們主子沒生氣?呢,她隻是想讓您以後不必將自己姿態放的這麼低,平常一些便好,說句自大狂妄的話,像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主子平常都待我們像朋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