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康熙倒是慣會指使彆人。
……
折騰著送走康熙後常慧回了內殿坐下,手搭在桌子上,時不時伸手去摸摸腮幫子,冥思苦想著方才純禧挑的那人。
明明看著眼熟,就是死活都想不起來。
烏柳端了泡好的新茶進來,見自家主子滿目愁容,便多嘴問了一句:“主子可是在替公主憂心未來的額駙?”
常慧隨手接過茶水,揭開蓋子都還未喝上一口,便又稀裡糊塗地重新蓋上蓋子放到桌上,望著茶盞上的青花瓷出神,良久後沉吟道:“這博爾濟吉特·哲布,我總覺得有些耳熟,許是在何處見過?可又沒什麼印象。”
純禧挑選人挑選的也太果斷了些,那冊子她隻粗略瞧了一眼,都沒看清這哲布到底是出身何家,官爵如如何,祖上又是何許人也,年歲是否同純禧合適,等等等皆不知曉。
真就是盲婚啞嫁了。
烏柳立在邊上疑惑地看著她:“娘娘可是已忘了?”
常慧茫然地問:“我忘了什麼?”
這宮裡的人形形色色,每隔三年就得新進一批,每逢大節日時,宮外的人還得進來拜訪,這人一多起來,常慧哪還記得那麼清楚,這麼多人她也懶得費心思去記,大腦容量過多,人能過得快活嘛。
烏柳解釋道:“娘娘方才所說的博爾濟吉特·哲布,乃是科爾沁多羅郡王奇塔特之孫,去年這位博爾濟吉特·哲布的阿布被皇上提拔為鎮國公,便順便一道立了哲布這個嫡長子為一品台吉,雖然官爵聽著低了些,但其祖上的郡王奇塔特,乃是太皇太後的侄兒,因此也不算全然配不上公主。”
說這爵位低,確實是算不上高,蒙古的官爵和滿人差不多,都先是親王、郡王、貝勒、貝子,等貝子過了才是鎮國公,而到鎮國公之後還得越一個輔國公,才是台吉之位。
不僅如此,每個爵位還得分為劄薩克和閒散兩類,前者有軍師和政治權利,後者則如字麵意思,閒散人,無職無權。
烏柳又道:“這位台吉哲布,主子其實早年也是見過的,奴婢記得似是十七年萬壽節之前,台吉同他額吉一同來了宮中,還……呃,還在院中同奶糕打了一架。”
常慧端茶的手猛地一抖,險些失手將茶水給潑了出去。
“……”很好,她已經記起這是何人了。
常慧皺著眉回憶,神色流露出幾分不滿,道:“我記得此人當時,說話極為輕佻,小小年紀便油嘴滑舌,定然不會是什麼良人,既是這種人,純禧又如何嫁得?”
烏柳笑笑並不言語,那會兒主子可不曾見不得台吉哲布,那會兒主子隻覺得這孩子有趣,可到如今……怕是換個十全十美的人來求娶大公主,主子這眼裡都不見得。
常慧心底也鬱悶著,雖然她早知道純禧歸根究底是要嫁出去的,可這天底下哪有辛辛苦苦種的白菜即將被豬拱,看了還不會覺得心疼的道理。
她記得那哲布小小年紀就知道撩撥純禧,如此精通此事,長大了萬一是個花心渣男怎麼辦?
雖然在這時代的思想觀念之中,男人納妾那都是常事。可若後院有個把小妾也就罷了,怎麼都冒犯不到正室頭上來,這要是過於風流,納她三四十來個,鶯鶯燕燕湊一塊兒,各自摸著胭脂俗粉去給純禧請安,光是想想那場景,常慧都覺得太膈應人。
撫蒙的公主大多是嫁郡王或是親王,這嫁給台吉本就是低嫁了,若嫁過去還得受後院那窩囊氣,這哪裡像話。
越想這心裡越不舒坦,常慧啪嗒一聲將茶盞重重地放在桌上,倏地起身揚聲道:“不行,我得去同皇上說說此事,先不急著定下博爾濟吉特·哲布,這純禧的額駙得再挑挑!那能如此隨意!”
烏柳勸道:“主子,這人是公主自己選的,主子你若是現在前去,皇上那邊怕是不太好說……”
常慧瀟灑地甩袖往外走,“是不太好說,可又不是完全不能說,這還沒下旨讓人合八字談聘禮呢,就算是看在我阿布的麵子上,皇上難不成連這點要求也不會應?”
這剛走到門口,常慧迎麵就撞上了純禧,遠遠地聽見她聲音,純禧便順勢問了句:“什麼麵子?額吉可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常慧停下腳步語重心長道:“你方才挑的那人說話花言巧語,行事焦躁不穩妥,想家定然不是什麼好人,額吉想著,這就去求皇上替你換一個好的。”
純禧歪了歪頭,問:“額吉是說哲布嗎?可早年孩兒記得額吉也同他見過,怎會覺得此人就花言巧語不是好人呢?”
常慧瞬間狐疑地看著她,“你還記得這人?”
純禧縮縮脖子,老老實實地說:“實不相瞞,哲布送孩兒的長鞭雖已太小不能用了,但作為紀念也是做了架子擺放在書房中日日都能瞧見。他出宮之前還偷偷塞了隻嵌珊瑚珠的銀鐲子給孩兒,這些東西都擺在書房裡,自然是記得的。”
純禧說自己記得哲布,也就是說,方才康熙讓她挑選額駙時,說不定她早已認出小冊子上的人,也就是說……
常慧恍然反應過來,對著她額頭敲了一下,咬牙切齒道:“好你個鬼丫頭,方才竟然敢拿我來做起筏子了,當真是皮實了。”
純禧被彈了腦門也不覺得疼,抱著常慧的手臂軟聲軟語地撒嬌:“額吉額吉彆生氣嘛,這不是方才汗阿瑪在場,額吉忽然問起,孩兒也不好直接提及此事,再者說,孩兒方才可未曾有過假話,幼年時便聽額吉和烏姑姑提及過很多次科爾沁,孩兒也想去瞧瞧額吉生長的故土。”
生長的故土。
常慧笑而不語,她所生長的故土,隻怕是這輩子也不能回去了。
她拍拍純禧的手,說道:“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還撒嬌呢。我也不是非要插手你的事,隻是擔心你所嫁非良人,這日後若是日子難過了,蒙古天高地遠的,我又如何能幫得了你?婚姻之事本就非同兒戲,自然是要慎之又慎。”
純禧聳聳肩不甚在意道:“汗阿瑪不是說來年會帶孩兒去木蘭圍場嗎?到時便能見到他了,這人若不是極差,孩兒嫁他也無妨,反正到最後嫁誰都是嫁,還不如嫁個爵位低一點的,說不定能拿捏幾分。孩兒是公主,他還敢薄待孩兒不成?若真敢欺辱於孩兒,必定揍得他滿地找牙才不算虧對孩兒這些年辛辛苦苦習的武術。”
常慧設想了一下那個場景:“…………”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心疼誰。
她喟歎一聲道:“那他若是……身旁已有喜愛的寵妾,在情感之事上辜負你又該如何?”
純禧左右望了一圈,確定四周沒有人經過,這才靠近常慧附耳低語道:“汗阿瑪這些年寵妃也不少,但也無人敢對額吉不敬,喜歡不喜歡孩兒不要緊,孩兒也懶得去爭。隻要這吃穿住行和規矩上不敢怠慢孩兒半分,便已是萬事大吉了。”
後宮即使新寵再多,也無人敢對常慧不敬,那是因為她家世大底氣足,況且本身份位也不低,誰沒事找事往她槍口上撞。
不過這般說來,純禧既已記在她玉蝶上,有她在背後撐腰,想來也不會受什麼欺負。身後還同是科爾沁,想來原身阿布看在女兒的麵子上,些許也會對這半個外甥女照顧幾分。
純禧對感情之事看的這般清楚,常慧還是有些許欣慰的,相比起整日同一群人為一個男人爭風吃醋,有這些閒工夫還不如穩坐正妻之位,吃好喝好悠哉看戲好生過日子。
“此事我也沒什麼多說的,你既然如此想,那待來年秋獮時再且瞧瞧吧。”常慧說著又是一聲輕歎,這等純禧秋獮見了人後,怕是離康熙指婚的日子也不遠了。
純禧今年虛歲尚且十五,說來還隻是個是個半大孩子,這嫁人還是早了些。
越想越多,常慧擺擺頭甩開腦袋裡發散的思維,將此事暫且壓下去,又開始合計起日後嫁妝的事來。
計劃趕不上變化,一直顧慮也不是她的風格,還是走一步看一步罷,純禧在她身邊待了這些年,從如今性子來看,想必也不會受了委屈獨自悶著。
時間飛逝。
康熙二十六年初,康熙下旨冊封大公主純禧、二公主榮憲、三公主端靜均為和碩公主,
同年二月,張雅庶妃再度有孕,康熙將她提至貴人待遇,卻始終未有冊封之意。
這兩年,康熙對後宮份位之事愈發吝嗇,寵愛的好些新人都還在庶妃和常在的位置上穩坐著,即便生下皇子公主,也鮮有跳級晉位的。
同年七月初,康熙定下秋獮之行,宮中隨行妃嬪為常慧這個和貴妃、榮妃、布貴人以及兩位宮中正新寵的答應和庶妃。
此行除了純禧,榮妃之女榮憲和布貴人之女端靜,皆是一同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查曆史上胤禩字醜不醜的時候,忽然跳出一個陳年舊帖,說雍正字才是最醜,醜得不能入目。我實在是好奇就去百度了一下雍正的字……瀉藥,他字要是醜得不能入目,那我的字算什麼,醜得慘絕人寰?
人類內卷已經嚴重至此了嗎?孩怕。
ps:發一百個紅包,老規矩,記得自信發言(°ー°〃)